村裏頭過年很實在,都喜歡一窩蜂坐在一起,吃吃肉,喝喝酒,熱鬧自在,哪家的門兒都可以隨便串,隻要家門口的燈火亮堂著,就可以厚著臉皮進去混吃混喝。
而在村裏小有家底的曾銘家,自然賓客如潮。
“我說大哥呀,你這對聯是在哪裏買的?寫得真是好看!幾十歲的人了,從來沒買過這麼好看的對聯,就縣城那幾攤子對聯,我可是逛了又逛,真沒發現好看的1酒桌上有個人突然問了一句。
“哈哈,好看吧?!那不是買的,買的被我扔進垃圾堆了,現在這字,是我兒子寫的1曾銘父親聽到有人誇自己兒子的字好看,興許是酒喝多了一點,說話的嗓門有些大,整個院子裏的人都聽到了。
“你兒子?當真?”那人不確定的又問了一次。
“嗯那,千真萬確,我兒子今天下午寫的!那,隔壁劉七的字,也是我兒子寫的。劉七,對吧?”曾銘父親驕傲的說著,怕別人不信,把劉七給搬了出來,聲音又大了些許。
劉七還沒喝多,聽到曾銘父親叫他,趕緊哦了一聲,“是呀,我劉七家門口貼著的,就是小三寫的字,回頭你們可以去看看,漂亮得緊,那字就跟女人似的,看著讓人愛不釋手,流口水呢1
“好字,好字,來年買對聯,就來你這裏買了,不去縣城了。”那人還在連連讚歎,不懂字的人這般稱讚著,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又是一個專家。
曾銘的神奇就從這一年的除夕夜傳出去了,後來的十一年裏,無論紅白之事,逢年過節,曾銘都變成了方圓十五裏的對聯或文字執筆者,沒事兒蛋疼無聊的,還來找找曾銘給自己畫上一副黑白肖像畫,自娛自樂。
劉七從此沒少被人嘲笑,有些慕名而來的讀書人,在看見了劉七門口貼著的那幅好字時,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而更加神奇的是,隻要是曾銘寫的字,隻要紙張不爛掉,那字兒卻如新寫的沒有區別,一如既往的沒有掉色,這更讓鄰裏周邊的人嘖嘖稱奇,前仆後繼的來找曾銘要字了。
憑借曾銘的字畫買賣,曾銘父親沒少掙錢,等到五歲那年,曾銘就被送到縣裏的小學去讀書了。按他父親的想法,隻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更何況曾銘的字寫得那般漂亮,那前途是多麼明亮啊!
一直到了十歲那年,曾銘又遇上了一件神奇的事兒,從縣城小學的古老圖書館的某個角落裏,他居然找到了一本書。
書名怪嚇人的,當時已經讀書讀到五年級的曾銘,看到書名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書名居然叫生死簿?!
“什麼生死簿嘛,這明明就是我們村裏的族譜。”曾銘隨意翻開了一頁,恰巧是翻到了一連串熟悉的名字那裏,上麵還寫著自己父親的名字,曾一鳴,還有其他叔輩祖輩的名字。
意…不對勁兒,這名字後麵,咋還寫有數字?每個人的名字後麵都有。
父親的是生於一九八零年十月卯時,死於二零六零年六月亥時,享年八十一歲,二叔是生於一九八四年七月子時,死於二零六二年九月醜時,享年七十九歲…三叔的是八十八?這代表什麼?
小家夥差點嚇出尿來。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父親給他講的一個關於牛頭馬麵的故事。他不由得把這本書聯想到裏麵去。額…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閻羅王手上的那本生死簿?
小孩子天真無邪,好奇心強,十來歲的年紀,心中本來就裝著牛鬼蛇神的幻想,所以曾銘還真把本子當成是真的生死簿了。
這麼說父親的壽命是八十一歲?一說到壽命,他突然悲從中來。一個人如果能夠預測到別人在什麼時候死去,那確實是一個負重,一種悲哀,小小年紀的曾銘,同樣不例外。自己居然知道父親什麼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他怎能不難過?
沉寂了好一會兒,他的心緒平複了少許,突然想起自己的信息還沒看到呢!他沿著筆錄繼續往下看,終於是在最下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曾銘,生於二零零零年七月一日辰時,死於二零九九年一月一日子時,享年九十九歲,但後麵卻帶了個問號…
問號?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大家名字的後麵,都隻是數字,而自己不但有數字,還有個問號?
曾銘本來是過來圖書館修葺書籍的,這破爛的圖書館,平時壓根兒沒人過來看,就他和幾個老師常來這裏翻翻。
曾銘現在手上這本生死簿,還是他打掃衛生時,從一個老鼠洞裏拖出來的。這本書根本沒有編號,可能還不是屬於圖書館的,曾銘拿在手上時,這本書卻很新,隻是被老鼠咬破了一個小角。
曾銘邊心驚膽戰的看著書上的名字,邊用小刀切著用來粘貼破損書頁的小紙條。突然間,一道醒目的文字亮了一下,是的,確實是亮了一下,這道光亮隻是一閃而過,但曾銘卻清晰的看到了。
曾沙筆,生於一九四零年三月三日寅時,死於二零一零年十月十日午時,享年七十歲。
2010年10月10日午時?!曾銘雖然對於子醜寅卯的認識還不太懂,但這個‘午時’二字,他自然還是清楚的!這不是今天嗎?!沙筆村長今天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