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三生石前無對錯,望鄉台邊會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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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地府,陰風陣陣,寸草不生,隻有彼岸花沿黃泉開了一路。
猩紅的血水彙聚成河,血黃霧氣在繚繞,裏麵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麵。
三生石側坐著個人。身著玄底鎏銀錦袍,銀腕黑靴,發色如墨,背靠著冷冰冰的石碑,一條腿微微屈著,手臂搭在膝蓋上,低頭垂著眸,修長冷白的手指正把玩著手裏的一支白玉簪。
隔遠看不清這人的容貌,身影看上去比身後靠著的三生石碑還要冰冷,唯有腰間束帶上別著的玲瓏鏤空玉佩,精致的花紋複雜繁瑣,殷紅的流蘇鮮血一般的刺眼,仿佛是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色彩。
“你相信轉輪重生嗎?”
忘川河畔,奈何橋頭,有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並肩站著,白無常這樣問道。
“轉輪重生?”
黑無常的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下,臉上戴著半塊猙獰可怖的銀質麵具,另一半臉卻是蒼白病態的少年模樣。他垂下眼簾,望著腳下泛著森冷綠光的忘川河,淡淡道:“倒是看不出來,你會相信這個。”
白無常搖搖頭,否認道:“我自然不信。”
他朝不遠的一處地方抬了抬下巴:“但是那家夥信。”
黑無常尋目光望去,看見了那道仿佛與三生石融為一體的身影,眯了眯眼,沉聲道:“活人?”
“是啊,活人。”白無常道,“他不肯回人界,也不願意喝孟婆湯,就一直在那兒坐著,終日拿著一把小刀刻他的玉簪,已經待在這裏整整十七個年頭了。”
“胡鬧。”
黑無常皺了皺眉,準備上前,卻被白無常一把拉住:“你幹嘛?”
“活人不得在冥界停留,這是規矩。”
“你打不過他,十個回合都撐不了。而且他能呆在這裏,是上頭默許了的。”
“……”
黑無常眸光一凝:“你們交過手?”
白無常道:“我輸了。”
黑無常冷冷道:“是上頭哪個沒長腦子的蠢貨默許的?”
白無常淡淡道:“十殿閻羅,全部。”
“……”
這群欺軟怕硬的慫包老鬼!
黑無常默了默,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一個人呆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麼?”
白無常道:“我問過,他說自己在等一個人。”
“等誰?”
“他的師尊。”
白無常望著三生石的方向,似有似無地斂眸,繼續淡聲道:“他來到這冥界時不過三十歲,我在地府已經不知待了多少個年頭了,見過世間形形色色的鬼魂,但路過奈何橋從他身邊走過時,還是曾發自肺腑地感慨過,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好看的人。”
他聲音淡然,籠著一層渺茫的朦朧,像是從某個地方飄過來的,不真切,但實實在在能讓人聽清楚,一張紙糊的白臉卻看不出是個有肺有腑的人。
黑無常撇了他一眼。
“後來我特意去人間打聽過,這人叫紀淩,是個罪孽深重的魔頭——要是把他的魂魄放在善惡稱上,或許稱都得重新鑄個新的。”
“他幼時身世悲苦,以乞討為生,後來被一處大戶人家的洗衣婦收作養子,在那個高宅大院裏受盡了少爺小姐和其他仆從的蔑視與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