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件事情, 希望嶽總可以理性地將它們分開。”禾謹舟聲音裏已經沒有方才的慍怒,冷靜得不像話。
嶽宴溪盯著禾謹舟的雙眼看了許久, 開口:“尼采說,‘我們是以肉身之軀的思考。’”
“你想說什麼?”禾謹舟此刻沒有打啞謎的興致。
“帕斯卡說,‘理性總是讓真理站在自己這邊,而讓錯誤站在對方那邊。’”嶽宴溪仍是那樣一瞬不瞬的盯著禾謹舟,唇角沒有掛笑,往常收起來的棱角全部顯現出來。
禾謹舟氣息微促,“嶽總這是在諷刺我,還非要搬出兩個哲學家來諷刺。”
嶽宴溪繼續說:“‘人類真正的動機是自利虛榮,但卻以理性加以辯護。’[1]這句是心理學家說的。”
禾謹舟忽然笑出來:“我會利用一切可以加以利用的東西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十幾年來都是如此,嶽總是第1天知道麼?”
嶽宴溪輕輕歎口氣:“我隻是想告訴謹舟, 以理性自持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受感情驅動更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人不是零件的集合,若總是能以理性來思考問題, 那叫生存而不是活著。”
禾謹舟不發一語,眼中閃過一絲冷怒。
不是因為嶽宴溪說的不對,而恰恰是太讓人無法反駁。
“十幾年前到現在,我都甘願讓你利用,甚至你願意利用我,我才是開心的。”嶽宴溪微微彎唇, “可往後十幾年, 我想要點報酬,禾總不會那麼小氣吧?”
“在嶽總眼裏,我是不是很卑鄙很不堪?”禾謹舟問出這個問題不合常理, 可隻要有嶽宴溪在,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常理。
“謹舟接下我那些畫的時候就該知道,那裏麵一張張一幅幅全都是你。”嶽宴溪眼簾微闔,大大方方,“可即便有哪些畫,你也永遠不知道我眼中的你是什麼樣。”美好得讓人詞窮,世上最能言善辯的哲學家,也沒辦法從她腦子裏提煉出精準的語言來描述。
禾謹舟知道那是她,卻沒想到嶽宴溪會這樣直言不諱。
“我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這世上有什麼放不下的?我曾經是這樣說的。”嶽宴溪繼續說,“謹舟也知道吧,我的嘴裏可不全是真話。”
“等下還有個會,我要準備點材料。”禾謹舟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但這次,逃了。
“倘若我足夠理性,我就不會跑來對你說這樣一番話。”嶽宴溪轉過輪椅,在禾謹舟看不到的地方浮出一個苦笑,落寞而澀然,“既然禾總足夠理性,就請你忘了吧。”
說完,輪椅緩緩啟動。
要是擱在以往,中午這個點,怎麼會不找借口吃個飯呢?
總裁辦公室重歸於平靜,禾謹舟低頭看著腕上的鐲子,眼神放空。
如果嶽宴溪足夠理性,的確不該說那番話。
注定得不到結果的事,何必要浪費精力。
嶽總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後,全然沒了方才的氣場。從輪椅上跳起來,一個勁拿手拍腦門。
剛剛腦子是被外星生物入侵了吧,怎麼就能說出那麼一堆氣人的話。
好歹以前也是個總裁,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曆過,不該這麼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