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馬車在一處僻靜的宅院門口停下,清甜馥鬱的桂花香飄來,沁人心脾,言一色和遲聿下了馬車,目光一抬,便見開的正好的幾截桂花樹枝從院牆內探出,然後壓了下來,綠葉間簇簇橘色桂花點綴,明豔的顏色讓人眼前一亮,在灰瓦白牆的冷色中調和出一抹喜慶和生機。
有人引著遲聿和言一色走過中庭,再踏上九曲回廊,沒走一會兒,便到了一間房門前。
兩人邁步走進,陽慧長公主已在內等候,視線在遲聿和言一色的兩張陌生臉上掃過,未有驚訝,也不多問,淡定笑道,“玉公子,玉夫人。”
遲聿覺得這兩聲很是順耳,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言一色沒啥反應,在她看來,玉夫人什麼的,都是逢場作戲罷了,就跟她的假臉假身份一樣,做不得數。
有條件的時候,言一色向來不虧待自己,在看到座椅、熱茶、點心的時候,臉上笑意更盛,毫不猶豫地邁腿就要走過去,卻被遲聿拉住了手腕。
她狐疑轉臉,就聽遲聿漠然開口,“長公主帶路。”
嗯?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嗎?也好,趕緊走完這一趟,就能早點回鴻雁山莊了。
陽慧長公主愣了一下,卻也是個果斷利索的性子,微一頷首,起身,“兩位隨本公主來。”
她朝裏走去,到了一副垂掛巨型畫卷的白牆前,不知觸碰到了什麼機關,一道暗門打開,顯然這房中藏了密室。
言一色心頭微跳,總感覺,馬上要接觸到陽慧長公主的什麼秘密了。
……
三人下了暗道,踏上一片大理石地麵,燭火幽幽,冷寂空曠,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密室久不進人的獨有清寒味道,直到停在一個暗門前。
門打開,裏麵是一個簡陋不大卻幹淨溫暖的房間,不遠處燈火最盛的地方,放置著一個月亮船般的搖籃,上麵鋪了層層柔軟舒適的小棉被,一個約莫一歲的孩子蓋著毯子,躺在裏頭,安靜地睡著。
遲聿冷情地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倒是言一色仔仔細細打量了娃娃好一會兒,眼裏都是澄澈溫柔的笑意。
陽慧長公主因為迷迭蠱香氣的原因,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那孩子,比言一色眼裏的溫柔更甚,憐愛更甚,情意更甚,隻不經意間流露了一兩分,便很快收了回去。
她望向遲聿,唇角繃緊,眼中一片哀傷的暗色,“本公主想請玉公子看看這孩子,他……中了血蠱。”
蠱?
言一色不由抬起了頭,她若猜的不錯,這瞧著一歲左右的孩子,應該就是陽慧長公主和言明的兒子,兩人將這事瞞的嚴實,知道的人不多,又是嚴加保護,卻還是被有心人暗中加害了嗎?誰做的?南澤?
言一色不清楚血蠱,遲聿卻是知道,再望向那孩子時,目光中多了一層深意,一步走上前,手指撥開他身上的毯子,見他細弱的脖子上一圈暗紅色的斑紋,他眯眼多看了兩眼,察覺一絲異樣,若無其事收回手,走到了原來的位置。
他未有遲疑,便對陽慧長公主道,“血蠱,唯有至親之人可下,每月必喝一次下蠱之人的血,否則,便會暴躁發狂,失去理智,最後耗盡精力而死……會下這種蠱的人,都是出於控製對方的目的,要解,也需下蠱之人解。”
言一色在一旁聽得心驚,血蠱至親之人才能下,而這孩子的爹娘,隻怕就是言明和陽慧長公主,後者想來不可能,那就是……言明!他想控製這個孩子?為什麼?怕他長成後威脅到自己嗎?
若是,言明真可謂是心狠手辣,將一切可能的危險扼殺在搖籃裏,哪怕這孩子是他親子,且才一歲而已。
他這般作為,一定是惹惱了陽慧長公主,從她瞞著言明悄悄找玉叱覺來為這孩子醫疾就能看的出來。
言明和陽慧長公主,明明該是一條船上的盟友,如今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危險啊。
言一色眼簾垂的更低,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事情沒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原以為言明和陽慧長公主的關係牢不可破,是結結實實的一條心,且長公主對言明會唯命是從,所以打算亮明言治女兒言輕的身份,表現出和言明站在一起的意思,企圖護送他們的孩子去言域,讓言明的計劃順利進行下去,當然這也是她樂意看到的,他們三人的利益並不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