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鳳冠壓著她脖子都直不起來,她上次成親時,竟覺得這玩意兒好看的很,絲毫不覺得受累,可現在卻有一種狠狠砸碎它的衝動。
她告誡自己,此生不會再為慕廷琛披上嫁衣,可她為了家人,不得不妥協。
沒關係,隻此一次。
對他的這次妥協,也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她掩袖,偷偷藏了一把剪刀。
這一世的娶親並未在少帥府進行,少帥府承載了她太多的痛苦和磨難,亦是慕廷琛最深的悔,他不想他們的大婚還要麵對那些不堪,便在燕晚最喜歡的櫻花林舉行。
火紅的嫁衣,血色的櫻花,交相輝映,襯出世間最美妙的風景。
燕晚掌心微濕,眼前的紅色蓋頭遮住了她的視線,但撲鼻的櫻花香襲來,她忍不住頭腦一空。
溫潤少年的承諾似從古老的天邊飄來。
“嫁給我,我願給你全天下女子都仰望的星光和幸福!”
“好,我願意。”
那時的他們,以為彼此承諾,便是永遠。
卻不通曉世事變化,滄桑海田,物是人非。
什麼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都是鬼話,隻是那些才子佳人向往而不得的愛情。
天地未枯,山海長存,可他依舊為了一個顧南心與她決裂。
那些隨風而逝的誓言,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經不起世事的考驗。
人心呐,情人呐,是這世上最難捉摸的東西。
就像是此刻的慕廷琛,他怎麼也看不懂她了。
燕晚抬起素手,想要掀開頭巾一角,看看慕廷琛的神色,可手剛抬起就落入一個溫熱的掌心,他粗糲的指傅帶著薄繭,刮過她柔軟的小手,微癢。
“此時掀蓋頭,不吉利。”
慕廷琛喑啞微弱的嗓音落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她的腦袋愈發昏沉。
她想說,不吉利最好。
可最終,她什麼都沒說。
她微微縮緊拳頭,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她隻是為了家人才會忍耐,如果不是父兄仍舊陷入囹圄,她怎會委屈求全?
可她哪裏知道,燕家的人早就被放了。
此刻,正在焦灼的等待她歸去。
他握著她的手,漫步櫻花樹下,暗香浮動中,她的心竟奇跡般的安靜平和,她的手微縮,握了握他的手。
慕廷琛渾身一僵。
“燕晚,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灼灼櫻花下,他許下諾言,可燕晚已經不相信了。
她隻是淺淺地勾了勾唇角,“慕廷琛,你不能食言!”
這是他最心愛的姑娘啊。
他怎麼會食言呢?
胸腔裏傳來陣陣刺痛,那日燕晚的匕首深深刺入心髒,分毫不差,如今全靠係統續命才不至於倒下,短短的幾步路,他已累的氣喘籲籲,滿頭冷汗,可他極力忍耐著這非人的痛楚。
他正牽著她最愛的姑娘,走向幸福。
怎能倒下呢?
禮樂響起,司儀的聲音傳遍每一片櫻花。
“一拜天地!”
似血的衣裳翩飛,交纏在一起,如兩隻纏綿哀婉的蝴蝶,美輪美奐。
他依舊緊握著她的手,一同跪下,雙雙對著這浩瀚天地叩首。
慕廷琛無父無母,這二拜便也是拜天地。
“二拜天地!”
再叩首。
“夫妻對拜!”
燕晚的心忽然怦怦直跳,若不是血紅的蓋頭遮掩,必能看到她臉頰暈染的晚霞。
她看著對麵一片紅色,以及他手中的大紅綢緞,心微微所動。
然,下一刻又變得堅毅。
“起身,禮成。”
隨著司儀最後一聲落下,慕廷琛緊繃的心弦緩緩落地,她終於還是他的妻了。
就算他死了,他的妻子仍是她。
幸也,足矣。
此生無憾。
慕廷琛揮手,喝退所有不相幹的人,最後的日子,他隻願與心愛的姑娘度過,不被任何人打擾。
微風徐徐,灼灼櫻花,陣陣飄香。
他掀起她的蓋頭,抬手輕撫上她的麵頰,笑容清淺卻帶著無限悲傷。
“慕廷琛……”
燕晚似是不能自已,她也不知怎麼了,眼眶酸澀的厲害,想哭。
明明隻要這最後一天過去,她的父兄會沒事,她也會脫身,可她就是想哭。
這場簡單至極的婚禮,卻比前世那一場盛大的婚禮,還要讓她記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