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荊抬眼看了我一眼,傲然道:“我本就是運城城主,八方臣服,隻要你們不在運城生事,不存不軌之心,你們的私人恩怨,與我何幹?”
我冷哼一聲。“自然是為了你的野心。”
“坐上這個高位,若說我沒野心,諒誰都是不信的,我也不否認。但陸某孜孜所求,不過坐穩城主寶座,不讓運城百年基業敗於我手。”
“所以你才費盡心思打壓一些後起之秀。”
陸荊鼻尖嗤出一口氣,罕見的笑了:“三方五地天傑地靈,人才輩出,高手如三春飛蓬,鏟之不盡,我設計殺了這一層,另一層還會更旺盛的長出來,何必抱薪救火,自尋煩惱?”
他霹肌分理,慮周藻密,顯然早就編排好了措辭。年紀輕輕便能做運城城主,想來這張嘴也是功不可沒。
我常以聰慧自居,此番與他言辭較量,明知他虛與委蛇,深藏了不小的陰謀,還是被他幾句話嗆得敗下陣來,沮喪的虛攥著拳頭,拇指指甲頂住圪尾,用食指反複用力搓著拇指,眼睛怔怔地看著掛在牆上的一副弓弩。
他話語間占了上風,悠悠哉哉坐在桌上品起茶來。
我凝睇著他的臉,不甘間想及他的破綻,也在他桌前坐下,自斟了一杯,舉杯嫣然道:“誠然,陸城主確然沒有讓我們自相殘殺的意圖,隻是想將讓我的眾多冤家對頭聚在一處,好好的敘一敘舊。”
陸荊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一些鄙夷。說道:“雲宿姑娘,我瞧著你比別人聰慧些,才願意同你聯手,共同對付瀛洲城和銀城,豈料你如此愚蠢。”
我駭然,啪的放下杯盞。
他道:“這幾個人,隻有一個,是我存心安排的。其餘一個個,都是前前後後來找過我的。以他們的身份,親自開口,我豈有回絕的道理。”
這正是陸荊的過人之處——他大約也想說四個都去找過他,但考慮到白逸塵,才不得不承認“存心安排”了一個。
白逸塵若說沒找過,那他便是被“存心安排”的那一個;若說找過,被“存心安排”的便是白石道人。
反正橫豎都能自圓其說。
這老狐狸,吃定我處境尷尬,不會找另外三人一一求證才用這麼拙劣的借口來打發我。
“哪一個?”我追問道。
“自己想罷”,他道。“我困了,你且回吧。”
果不其然。怕是自己也吃不準白逸塵的回答罷。
我見得不到什麼靠譜的答案,又不能真正同他撕破臉麵,隻能轉身就走。
這也怪我。明知陸荊其人滴水不漏八麵玲瓏,還想從他口中問出什麼實情,其中天真,可見一斑。
門口處他忽叫停了我,揚聲道:“雲宿姑娘,有些人罪有應得,有些仇非報不可。但姑娘想過沒有,高手折損太多,三方五地就會失去平衡,整個天下就都亂了。”
“嗬,天下?我是蓬萊人,天下亂與不亂,與我何幹?”我冷聲說著,一腳踩進黑暗將臨的天地。
風動殘荷映池光,芙蕖苑裏齡草香。
風風火火而來,垂頭喪氣而歸。雖曾兩度瀕死,但我這魯莽衝動的性子卻沒改多少,看來造詣依舊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