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說話的時候,何富貴正滿頭大汗等在殿外。他本是過來瞧瞧,誰知正探頭看向院門時被玲兒那丫頭瞧見了,因見她熱情地上前招呼,便隻好假借有事踏入了院中。他暗想著,這兩隻腳擔凡踏入這院內,定是少不了挨皇帝一陣痛罵。可是他若不來,就讓那位新寵郭才人在彰華殿巴巴地等著,想必也撈不著好果子吃,索性就想著前來瞧瞧,伺機再作打算,誰知偏偏被玲兒瞧見,這下也隻能是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了。
楚宣聽聞何富貴前來,心知是郭玉蘭等得太久,便使他前來探看。可眼下與碧遊這般僵持著,若是他就此離開,隻怕是與她嫌隙更深。可若是冷落了郭玉蘭,他又是心中不舍。
“想來皇上還有其他要緊事情,那麼臣妾便不腆著臉留您用晚膳了。”碧遊聽聞是何富貴前來,心中自是雪亮。想他幸寵新人,定是心中掛念,況且她與他並無話說,索性故作體諒地說道。
“朕此次前來便是打算接你回宮,除外並無他事。”楚宣邊說邊瞧著窗外天色,估摸著也快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便又問道:“晚膳你想吃些什麼?朕讓廚房去做。”
碧遊倒未料他會因她而慢待了那位新寵,莫名地覺得心頭鬱氣舒緩了一些。她抬眸看著他,勉強扯出一抹笑,答道:“不必麻煩,就平素吃的那些便可。先前早已吩咐廚房去做,想來未必對皇上的口味。方才睡夢中聽見鶯聲燕語的,想來定是宮中有姐妹前來,皇上可不能因臣妾而怠慢了。”
她此話一出,楚宣的麵色陡然一變。玲兒在旁瞧得真切,忙上前打起了圓場:“稟皇上,娘娘,廚房的飯菜已備得差不多了,可否傳膳了?”
楚宣黑著張臉,雖見玲兒上前打圓場,心頭仍覺不快,沉聲交待了玲兒一番後便掀簾而去。
玲兒見他離開,心裏頭又急又惱,轉身盯著碧遊看了半晌,才怏怏說道:“娘娘這是何苦,如今皇上惦記著您,您又何必惹惱了他?他若是心中沒有您,定也不會巴巴地過來探看了!”
“傻丫頭,你不懂!”碧遊邊說邊朝她伸出了手,見她過來攙扶,便緩緩從躺椅上起身。
“娘娘想什麼,奴婢自是不懂,可是皇上方才對您關切的樣子,奴婢可都瞧在了眼裏。”玲兒扶她起了身,攙著她在房內來回走動著。
“皇上他關心的,是我腹中的龍嗣!”碧遊低低歎,苦笑道。
在房內走了兩圈之後,碧遊又挑簾在偌大的外殿走了幾圈,近幾日她胃口不佳,唯有多走多動才能用得下飯。
楚宣出了清心院後,並沒有直接往後頭的彰華殿去。何富貴見他麵色不佳,心知定是那位性格古怪的梁婕妤惹惱了他。他唯恐受牽連,便沉默著跟在皇帝後頭緩緩走著。誰知楚宣卻突然回轉過頭,目光不善地盯著他瞧了許久,幽幽地發問道:“朕讓你好生照看這邊,你卻為何連她懷了龍嗣也絲毫不知?還有這別院伺候的人都是瞎的不成?”
何富貴聞言,如同被雷劈了一半,當場愣在了原地。現今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先恭喜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皇上,還是因自己與院中下人疏忽而叩頭請罪?他萬萬沒有料到,皇上久未來此,清心院的那一位竟懷上了龍嗣!
“朕瞧著她麵色不太好,定是這裏的下人照料不周,呆會兒你先讓隨行的禦醫前去把脈,再吩咐廚房準備些合她口味的食物點心送過去。”
楚宣如今滿腦袋全是碧遊大腹便便的模樣,若是他沒算錯的話,她腹中的胎兒應是她生辰那晚所懷。現今想想,他覺得真是造化弄人,那一晚他讓她嚐盡了痛楚與羞辱,而她卻回報以他這天大的驚喜。
“哦,她平素愛喝牛乳酥酪,如今雖是天氣炎熱,但你須得讓廚房想法子做些來。”楚宣說完,又忍不住補上了一句。
何富貴見他說著說著,眉宇間的怒意皆化作了喜悅,他不由暗自慶幸著,想來這下可少了頓責罵。聽聞皇帝吩咐完,他忙滿口應了,說了幾句道喜的吉祥話便樂顛顛地領命而去。
楚宣回了彰華殿,陪著郭玉蘭一同用了晚膳,當晚便再沒有踏入清心院半步。他暗想,現今碧遊對他心生怨懟,一時半會也化解不了,索性今日便由著她去,待到明日再前去瞧她。
郭玉蘭本已料定皇帝今日將會歇於清心院內,誰知令她暗喜的是,他不僅回院與她一起用膳,還要留宿於此。先前她對清心院的那一位便生有忌憚之心,畢竟她生得一雙與上官錦瑟如出一轍的碧眸,加之皇帝待她又與別人不同,雖說二人互生嫌隙,可若是讓她得了半點機會,想必早晚會有重新得寵的那一日。可是從今晚皇帝的舉動來看,想來那一位想要東山再起,也許是難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