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身子虛弱的緣故,她緩緩地挪動步子,蹣跚地迎向他,誰知還沒邁出幾步,便跌坐在了銅鏡邊的高背椅上。

楚宣見狀,頓時心覺疑惑,當他的目光觸及她唇角的嫣紅時,多年前的那一幕瞬間湧向眼前。他上前扶住由椅上緩緩滑下的錦瑤,嘶啞著聲音問:“錦瑤你……你怎麼?……”

她抬眸凝視著他,有嫣紅順著唇角流出,此刻,跟在楚宣身後而入的何富貴也挑了簾子入內。聽見了腳步聲,錦瑤渙散的眼神倏然一亮,顫抖著伸出手指著一臉驚色的何富貴吃力地說道:“是……是你,你殺了我!”

何富貴聞言,頓時嚇得大驚失色,就連搭於臂彎的拂塵也失手掉落於地。

楚宣抬眼看了看何富貴,隨即抱緊了錦瑤朝他吼道:“快,快去宣太醫!”

何富貴怔了怔,來不及撿起掉落於地的拂塵便挑簾而出,恰巧撞上端藥前來的雲若。濃釅的藥汁了隨著藥罐落地的一聲脆響迸濺到了二人的衣袍之上。何富貴來不及聽雲若賠罪,提著袍腳匆忙而出。

當雲若挑開珠簾而入時,正見皇帝抱著一身緋色華服的錦瑤坐於高背椅上。她不知發生何事,悄然挪上前瞧了瞧,一眼便瞥見了錦瑤唇角的血漬。這兩日,錦瑤安靜得有些反常,她雖覺有些奇怪,但也未曾放在心上。畢竟她輕生之後身子虛弱,一直臥床靜養,孰料她……

轉念一想,雲若覺著有些不對,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麵露悲愴之色的皇帝,驚得麵色慘白。下一瞬,她撲到了楚宣腳邊,抓著他的袍角痛哭流涕:“皇上,我家主子好歹也是大皇子的母妃,且不說她是被人冤枉,就算她真的犯錯也不至於要處以死罪。您不顧念往日的情份,多少也該看到已故的賢妃娘娘麵上饒她不死。您就讓她這麼去了,奴婢連最後一麵也沒能瞧上……”

楚宣抬眼瞥了瞥她,心知她是有所誤會,剛要開口解釋,卻見她倏然站起身來,眼神睥睨地看著他。她唇邊綻出一抹陰森冷笑,語意低幽地說道:“都說地府陰森恐怖,可這世上最為殘酷可怕的地方卻是這吃人的皇宮……”

她邊說邊轉身四下而瞧,癡笑著指著房中角落,語意越發的陰森詭異:“瞧瞧,四處都是屈死的冤魂……她們生前可憐而可悲,死後還是這般……嗬嗬……可是她們卻說死了仍是比活著好……嘻嘻……”

陰森的笑聲響蕩於靜寂的房內,笑聲未落,雲若便一頭撞向了窗邊的牆壁,刹那間,潔白的牆壁鮮血四濺,那一身碧青的瘦削身軀順著牆壁滑落,在牆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

當碧遊匆忙趕到時,所見地便是倒於窗邊滿麵是血的雲若,以及一身明黃的楚宣,還有依偎在他懷中一身緋服的錦瑤。隨她身後趕來的是領著醫正趙有年狂奔而來的何富貴。當他們立於門邊瞧見這房內慘狀時,皆是震驚不已。

何富貴先是怔了一會,又見碧遊愣在當場,先是朝她一禮,隨即走到皇帝麵前輕聲說道:“啟稟皇上,太醫請來了!”

楚宣仍在怔忡之中,直到何富貴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三兩遍,這才回過神來。他抱起錦瑤將她放於床榻,回身對何富貴說道:“快讓太醫前來診治!”

錦瑤服的毒他是再清楚不過了,錦瑤唇角流出的血漬帶著杏仁的甜香,跟當年錦瑟服的毒藥一模一樣。隔了多年後,如此相似的情形再現,頓時讓他不知所措。

餘有年知是情勢不妙,可君命難違,還是硬著頭皮上前為錦瑤把脈。他跪在床榻邊,抬手搭上錦瑤仍是溫熱的腕間,連一絲微弱的脈搏也未曾感覺到。可是他卻不敢起身稟報,因為他清楚地感受到,皇帝的灼灼目光正投向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