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公主的病果如太醫所說,確是急症,原本是高燒不退,再到後來就是渾身抽搐,到了翌日清晨便昏睡不醒。她小小年紀,長得粉嫩微胖,本是最為伶俐活潑的時候,誰知突患急病。她雖非李幽月所出,卻是她親自照料長大,見她如今這般,李幽月自是心疼不已。自打她病倒時,李幽月便一直在跟前照料,不分晝夜,廢寢忘食。

楚宣原本就被諸事纏身,眼下昌平公主發病,更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如今是薛修儀代掌鳳印,她性格雖然溫和,待人接物亦是親切和藹,可處理起後宮瑣事來,卻是無人信服。畢竟大家都道她性子好,加之位份不高不低且又不受寵,平素並不把她放在眼裏。所以後宮裏頭有什麼事情,大多都是要鬧到皇帝那頭去。到了這節骨眼上,楚宣這才念起錦瑤的好來,也更希望碧遊能夠早日接管鳳印。可偏偏這個時候,她卻跟他鬧起了別扭,他暗想,她與他,終究是回不到當初了!

因楚宣近日操勞諸事,頗感身心疲憊,用了晚膳後前去茗霜殿看了看依舊昏睡不醒的昌平公主,又宣了太醫們前來問診,折騰到了很晚這才回宮。

走到半道的時候,他本是打算去碧棠殿,後來又改了主意,拐上了前往凝暉宮的道。眼下這個時候,能安慰他的人也唯有郭玉蘭了。他喜愛她的小鳥依人,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認真的聆聽;他喜歡她的溫柔體貼,她把他當作了天,當作她的依靠,她對他心懷敬意與濃情;他亦是喜歡她的撒嬌任性,每每她使小性子時,他頓覺又重溫了往日與錦瑟的甜蜜時光。隻是,有時候他也覺得心裏頭空落落的,明明她就在身邊,可他卻覺得離錦瑟越來越遠。她模樣明明比任何人都像錦瑟,性情也有些相似,隻是他對她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思來想去,她與錦瑟,還是有些不盡相同!

楚宣進入內殿時並未命人通報,他刻意重重地挑開簾子,卻見坐於床側的郭玉蘭正望著窗外發愣。他走近她低喚了幾聲,仍舊她無動於衷,隨即在她身側坐了下來,抬手攬上了她的肩側問道:“這麼晚了,一個人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感受到肩頭的溫熱還是傳入耳膜的關切話語,神遊天外的郭玉蘭這才回過神來。她意欲起身見禮,卻被他按住了肩頭:“都說了不必拘禮,下次再這樣,我可要罰你了!”

郭玉蘭淡笑著點了點頭,眼神卻是飄忽不定。昨晚便聽聞昌平公主突發急症後,她便坐臥不寧。今日晨間趁著皇帝早朝,她悄然領了月初前去茗霜殿探看,當她瞧見臥於床上那小小的人兒時,心疼得無以加複。

雖說這兩年來她未能親眼看著她長大,可無時不刻不在惦記著她。她是她唯一的孩子,當初無奈棄她而去,現今雖然身在宮中,仍是不能陪在她身旁,作為她的母親,她感覺甚是愧疚。隻是這愧疚並不能打消她登上後位掌控後宮的決心。她總是暗自想著,待到她權傾後宮,定會好生補償與她,不過眼下她卻得了重病,就連太醫也束手無策。看著氣息微弱的孩子,郭玉蘭頓覺從未有過的恐懼油然而生。

楚宣見她心神恍惚,也不接他的話茬,心內有些納罕,忙擔心地問道:“怎麼?你這般模樣,可是有什麼心事?”

“哦,其實也沒什麼,隻是昨晚我夢見了皇貴妃娘娘,她一身素衣,冷得直打哆嗦……”

說到這裏,郭玉蘭刻意頓了一下。她心知在這節骨眼上,她絕不能因私而壞了大事。如今錦瑤已死,無論她以何種身份入葬都與她無關。關鍵是楚宣現在卻要重新徹查錦瑤的案子,讓她莫名地覺得心頭發慌。因她想著若是早日安葬了錦瑤,想必這案子也就能不了了之了。

郭玉蘭見楚宣麵色大變,又忙紅著眼眶哽咽道:“許是臣妾多嘴,可是皇貴妃娘娘已逝多日,如今還未能以禮入葬,說起來應是有些不妥吧?”

楚宣想起了錦瑤,頓覺心頭大痛。往日她伴在身邊時,助他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今她卻戴罪服毒慘死,甚至死後多日還未能安葬,說起來實在是大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