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方才到了午後,清晨時分那場小雨帶來的清涼已是一掃而空。空氣濕熱難耐,偏偏又沒有一絲風。數百展濕漉漉的旗幟無精打采地貼在旗杆上,與興慶府東門外兩萬名垂頭喪氣的士兵相映成輝。
這已經是興慶府內所有的士兵的了。士兵們的衣甲花色斑駁,一看就是由數支軍隊拚湊而成。能將這些士兵們聯係在一起的,恐怕就隻有他們右臂上綁縛的那根紅綢帶了——翻遍夏國皇宮,共找出三十二匹紅綾;將三十二匹紅綾細細剪裁,恰好就裁出了兩萬根綢帶。這正好也說明了這支軍隊乃是聽從夏國皇後調遣的。
坐了接近一個時辰了,士兵們的衣甲早已被汗水浸透。起初對於戰爭的抗拒如今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隻是盼望著趕緊打完這一仗,好尋個涼爽的地方褪一褪心火。可士兵們的期盼一次次的落空了,那輛停放在城外密林旁的四轅馬車一直保持著緘默,在一個時辰的時間內沒有發出過一道命令。
馬車中坐著的是譽滿九州的兵法大家,是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是皇後最信任的英俊才子朱貴。沒有他的命令,士兵們隻好靜坐原地,忍受高溫的折磨。
馬車外濕熱難耐,馬車中的滋味也不好受。列位看官可曾嚐試過一頭鑽進暴曬一中午的公交車時的滋味?所謂悶罐,正是此物。
更為難過的是,朱大貴上車前還忘記了捎帶些清水瓜果,如今英俊的清河郡馬嗓子一陣陣火燎似地冒煙,一襲白衣已被汗水浸透,腦袋瓜子陣陣發蒙,已經到了中暑的邊緣。
沒辦法,真的是沒辦法。朱大貴本來的任務也就是躥和著梁氏內亂,卻萬萬沒有帶兵打仗這一項。無奈這段時日他的表演太過於成功,皇後梁蝶花早已將他奉若神明,就連做了十幾年大帥的嵬名阿吳都甘願為他扶蹬執鞭。如此一來,這帥軍攻打梁家堡的帥印竟是落在了他的頭上。
慫了,這次朱大貴真的慫了。他抽個冷子給太史昆遞出密信,而後就一頭鑽進馬車,借著占卜軍機的籍口,再也不敢露麵了。
朱大貴將馬車窗簾瞧瞧拉開一道縫隙向外看去,兩萬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滿口咒罵,充滿了不耐煩的神色。他心裏打了個冷子,帶著幾分絕望的心情回過頭來,驟然,一雙紅腫的丹鳳眼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哇!!!哎!是秦兄!秦兄!親人啊,你總算是來了!”朱大貴悲極升喜,差點沒鼻子一酸哭出聲來。
“嘿嘿嘿,朱郎君啊,真有你的!竟然將仁多保忠幹掉了!”秦暮成嘻嘻一笑,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毒死了仁多保忠,還弄來了兩萬大軍?”
“這些事與我還真沒有多大關係,仁多保忠是嵬名阿吳做掉的,阿吳與保忠的老婆通奸多年,如今正是借那婦人之手下毒藥死了保忠。而後阿吳又做掉了那婦人,偽造現場,說是梁乙堯下的手。這不,保忠的兒子糾結軍隊要替他老子報仇去,就是前麵騎著白馬的那個大胖子。”朱大貴道:“至於沒藏、野利兩家本就沒多少人馬了,他們家主都被梁蝶花請到皇宮裏去了,其手下不聽從蝶花的命令也不成。對了老秦,昆哥怎的沒來?我現在該怎麼辦?”
秦暮成咬著朱大貴的耳朵根,如此這般說了一陣。朱大貴聞言,驚叫道:“嵬名阿吳若是與我對質,我怎能分辨的清?”
秦暮成道:“放心好了,丁豪、張宵、史進已經盯住他了,準叫他沒命與你對質。”
朱大貴又道:“那……亂軍之中我又如何回得去?”
“放心好了,”秦暮成展顏一笑,道:“不是有我嗎?”
“秦兄的意思是……”朱大貴眨著眼睛問道:“你用輕功帶我脫逃?小弟我一百四五十斤的體重……”
“放心好了,哥哥我渡給你一口真氣,包管你跑的與我一般快!”
朱大貴長笑一聲,整了整衣衫,搖著一柄折扇,大步流星踏出了馬車。見到馬車內終於有了動靜,士兵們紛紛抬起了頭顱。而嵬名阿吳、仁多氏長子仁多寧蒗兩人更是上親幾步,左右侍立。
朱大貴一甩額前劉海,朗聲道:“將士們,好消息啊!方才我虔誠禱告,以龜甲之術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今兒大吉!”
“嘩嘩嘩!”戰陣中掌聲雷鳴。
“勝了這一仗,諸位便是開國的功勳;勝了這一仗,諸位便可升官發財;勝了這一仗,諸位便可坐擁良田萬頃,臥攬美妾嬌婢!將士們,你們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