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病逝了。
計德嘉處理麗娜的喪事,可以說是幹脆利索。傍晚病逝,連夜通知親屬,安排火葬事宜,隻缺小林去美國做一批生意趕不回來。等第二天早晨傳開消息時,一切一切已經處理完畢,計德嘉及其親屬已經從火葬場返回了。
這一夜,計德嘉算是沒合眼。
這一天,計德嘉沒有上班,一直浸沉在悲痛之中。
傍晚,羅冬青從地區打來電話:“德嘉市長,大嫂的走,你千萬要節哀,要注意身體。”
計德嘉聲音很沉,有些沙啞:“謝謝羅書記。”
“辦公室給我打來電話時,說是喪事已經處理完了。”羅冬青說,“這次座談會很重要,地委書記胡曉冬同誌親自主持,幾位副書記都參加了,布置各地相繼召開的黨代會問題。會議很嚴肅,傳達了南方一些地區召開黨代會的情況,人代會更突出一些,出現了不少自由化現象,其中有一個縣,三名縣長候選人落選——好,不說了,回去再說吧,主要是要求我們開好黨代會。”他又把話拉回來:“德嘉市長,要是一般會議我就趕回去了,我和曉冬書記一說,他們也都不知道大嫂的喪事。你處理得太匆忙了,怎麼也要等一兩天嘛。”“冬青書記,謝謝你。”計德嘉聲音沙啞,卻很沉穩,包裹著悲痛,“民間倒是有個說法,人走後必須三天,至少兩天後才出喪,咱們是共產黨員,又是這一級領導幹部,就不能依著親屬們遵循那些陳規陋習了。這你也知道,不光是咱們元寶市,眼下婚喪嫁娶的隨禮風很嚴重,這個送三頭五百,那個送千兒八百的,硬往兜裏塞,這種場合你還沒法拉臉來推辭,有些幹部還就是專門找這樣的機會和領導聯絡感情,有的辦婚事,事後還追補表示表示。咱元寶地區可是有這個民間不成文的規矩,辦喪事隻要一啟動靈車,再表示就犯大忌了。可以向組織上說,在廉政建設上我是很注意的。”
“這就好。”羅冬青說,“德嘉市長,這樣也好,我回去再去看你,這幾天你就注意休息吧,曉冬書記也讓我給你捎話,讓你節哀,注意身體,說忙完眼前幾件事要去看你。”
計德嘉連連說:“謝謝了,謝謝了。請你轉告曉冬書記,請他放心,我會調整自己的心態……”
他放下電話,聽見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撞碰聲,走過去說:“秀娜,你和媽媽回去吧,從今晚起就別在這裏住了。這些日子,麗娜沒少拖累你,你也該回去休息休息了。”
“德嘉呀,你說啥呢,”老丈母娘說,“麗娜在,你是我的姑爺;麗娜不在,你還是我的姑爺。就打著說你是當領導的,心寬能裝住事兒,麗娜剛走,空蕩蕩的這大房子,你一個人在這裏也不是那麼回事兒。我娘倆陪你住幾天,你心情好好,我娘倆就回家住去。”她說完又覺得不對心思,又補充說,“德嘉,我知道你忙,一個月在家裏吃不了幾頓飯,可這裏總得有個人呀,洗洗涮涮——”
“媽,”秀娜在一旁接話說,“我看,咱倆就在這裏陪姐夫住一段時間吧!”
計德嘉低下頭,轉身朝書房走去,心緒紛亂起來。娶秀娜繼房倒是如意,眼下屍骨未寒,需過段時間再說。過去她住在這裏,伺候她姐姐,麗娜過世了,還住在這裏,人們就要說閑話,有個老丈母娘夾在中間陪著還好說一點兒,但也免不了人們瞎議論。秀娜娘倆明明是心裏一致,往這一住就是在向社會發廣告,秀娜要嫁給計德嘉。細一想這也沒啥,難的是如何抖摟掉那一心一意做了準備的白華,處理不好要弄出全市的花花新聞,計德嘉呀計德嘉,別說競爭市委書記,恐怕這個市長的座位也保不住了。
“得了,得了,”老丈母娘一陣悲切之後,又把心思集中到撮合秀娜和計德嘉的婚事上,乍初覺得不合適,計德嘉比秀娜大近二十來歲,經麗娜一撮弄,也通了。時下,老夫少妻多著了,人家還有大二十多歲、三十歲的呢。她想到這裏,大聲說:“秀娜,我回家有點事兒,飯好了,你就和你姐夫吃吧。”她說著摘掉圍裙就往外走,到了門口又放大聲,顯然是給兩個人聽的:“秀娜,你姐夫這些天夠累了,有閑人敲門就別開了,電話也摘了它,早點讓你姐夫吃飯,吃了好讓你姐夫靜下心來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