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說真格的!”史永祥說,“現在,計德嘉所以不敢公開和你叫號,不會是因為你是梁威書記所愛,主要是你在這個環境中,分寸掌握得特別好,體現在與計德嘉的關係上是綿裏藏針,特別是麵對汙泥濁水,沒有像有的人那樣慷慨陳詞,抓又抓不出大成效,而是隻從大力發展經濟人手,爭取民心,然後再依靠民心去除汙鏟惡……”

羅冬青笑了。

史永祥說:“冬青書記,現在需要研究探索出有效治理辦法的事情太多了,官僚主義脫離群眾,大吃大喝問題,黨內拉幫結夥問題,行業不正之風問題,工程承包回扣問題,色情服務和賭博問題……重要的一點是,怎麼緊緊抓住經濟建設這個中心問題!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梁書記的希望,凡是將來需要下工夫整治的,我都一條一條給你記著呢!”

羅冬青點點頭:“好。”

“還有,還有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史永祥瞧著嗖嗖嗖飛駛而過的一輛一輛車子說,“這春節民意,已經在逐漸演變著。”

羅冬青有點不理解:“春節民意還能演變?”

“聽我說,看有道理沒有。”史永祥說,“這幾年,離春節越近,我這種感覺越強烈。我已覺得,我們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留下的習俗正在官場中強烈演變著。”

‘羅冬青一聽覺得這話題很新鮮,問:“說說。”

“你想想看——”史永祥說,“我們中華民族是從封建社會過渡過來的。解放前,百姓饑寒交迫,一年一度的春節是家庭團聚的日子,特別是農村,有的是辛苦一年省吃儉用,到過春節時,才買新衣,刷掃房,殺豬宰羊,買肉買菜,喜氣洋洋團聚……”

羅冬青說:“現在不也是這樣嗎?”

“不,不全是這樣了,已經不全是那種純樸的風俗了。當然,生活好了,質量提高了,不刻意在吃穿上操勞了,那是另一碼事兒。”史永祥感慨地說,“一些幹部借題發揮,有了新的含意和內容,那就是利用春節之際,密切聯係領導,調整人際關係,這種聯係和調整多數是用公家東西送禮,掌權小的少送,掌權大的多送,有送簡單年貨的,有送豬肉樣子的,有送幣子的,當然,也有個人出錢出物送的,多數都是為了借這個機會聯絡感情。有的是要辦個什麼事情,平時送禮不方便,借此機會鋪墊鋪墊,有人說是平時領導下基層聯係群眾,春節時,群眾上門聯係領導。這裏還有個規律,不管多大官兒,一退休,上門聯係的就少了,這還不是春節官場現象嗎?”他說著指指一輛輛飛馳的大吉普、轎車、客貨說,“這些單位不像我這次去地區的意圖,隻是表示表示市委、市政府對在元寶市工作過的老同誌的心情,他們是大碼大碼真送!”

羅冬青指著一輛一閃而過、輪胎壓癟的小轎貨問:“知道不,這是哪個單位的?”

“我的書記同誌,”史永祥說:“你就別問哪個單位的了,這個是你碰上了。實權單位,幾乎個個這樣。說來,過節看望看望有讓人心平的一麵,要是落了這個禮,說不定給工作帶來很多不便。”

羅冬青問:“這麼嚴重?”

史永祥肯定地說:“我說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這事也怪,形成一種好的風氣不容易,一些壞的東西都能一哄而起。”

一號車進了燈光輝煌的城區。

史永祥指著路燈下來來往往的車輛說:“冬青書記,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可以說,每個單位都沒什麼事了。可你看,這公家的大小車輛幾乎都在東奔西串地忙碌著,不說傾城而出,也百分之八九十。不信你派人查一查,安安穩穩停在庫裏的車恐怕不多。”

“這也是要下工夫狠狠整治的問題之一,”羅冬青緊皺著眉頭瞧著一輛輛穿梭往來的車說,“公車私用現象確實很嚴重。”

史永祥身子往後一靠,調子低沉地說:“前天,我在一份報紙上看到,說是據不完全統計,全國要為各級官員配備一百三十萬輛左右公車,買每輛車平均按十六萬元計算,共需資金三千個億左右,按每年每輛車需要費用二萬元計算,又是一大筆支出。這個數字相當於一九九五年國家財政收入的一半還多。真不得了,光屁股底下就坐著這麼大費用,要是完全為工作也好說,不好說的是私用耗費也占相當比例,想來真有點兒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統計有誤的話,這是一個多麼驚人的數字!我也看過一個材料,上麵說,每年公款吃喝大約也有兩千多個億!”羅冬青感歎不已,“要是這兩個數字緊縮一下,不該用的不用,該省掉的省掉一部分,用在經濟建設上能幹多少事呀!”

說來也怪,當一號大吉普行駛到中心大街十字路口時,南來北往、東來西去的公車顯得更多了,史永祥瞧著車窗外說:“冬青書記,你看,這麼多公車為私事忙忙碌碌,咱們社會主義製度優越性裏的這大鍋飯太抗吃了,太抗造了!”

“太抗吃,太抗造?”羅冬青的話中帶著強烈的憤慨,“抗吃、抗造?等吃到造到一定時候,就該成為空碗空鍋了!這些東西屢禁不止,還是沒找到可行的辦法。所以說,等到經濟發展的熱頭上來,我一條一條地整治,非清理出一片片淨土不可。當然,這是何其艱難!”他一轉話問,“永祥,你說春節前有沒有給老百姓送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