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郎在冰山俱樂部的vip觀景台邊找到了傑森。這座唯一的落地觀景台位於突出海岸線的人工島的頂端, 傑森趴在打開了上方玻璃罩的露天的欄杆邊,對麵是漆黑的大海。
海麵上偶爾也會劃過幾道暗沉的彩光,附近海岸沿線建築物樓頂的探照燈遙遙將光遞向彼岸的無窮遠處,在無聲湧動的波浪上折射出鱗甲般細碎的光芒。
“我帶來了你的椅子。”士郎說。
傑森回頭看了他一眼, 什麼都沒有說, 坐上了機械椅。他操縱著它沿著觀景台下方的通道一路滑下,沿著下方透明的玻璃棧橋一路駛向遠處的黑海。
遠遠看去,他就像浮在海麵上一樣。
“還有一個小時就要漲潮了。”
士郎提醒了一句,但沒有阻攔。他跟在傑森後麵走上了棧橋, 皮鞋踩在淺淺的時而衝刷著腳麵的海水之中。
望著無窮遠處的孤獨的海麵,沉默了許久後,傑森才說道:
“他是個混蛋,不是嗎?”
士郎沒有回答。
那隻是一段傑森自我的發泄, 並不是在詢問他的意見。說話人的本心多半都是“不可以說他好,也不可以說他不好”的意思。就他看來, 布魯斯韋恩, 或者說蝙蝠俠,至少是關心著自己兒子的, 雖然在表達上存在一定問題。
但是純粹的理念相爭也會導致那種毫不留情的互相傷害嗎?
“但你愛他。”
“是啊, 是啊,”傑森說, “我愛他——他曾經是我的一切,我可以做任何事隻要能得到他的認可。”
沒有人會不愛蝙蝠俠,沒有人會不為他著迷。這個男人擁有無限堅毅的靈魂, 出類拔萃的智慧,高貴的憐憫心和警醒的通透。無論是作為愛人還是父親,他都充滿魅力——他身上的憂鬱、隱忍、黑暗、自我毀滅是他的缺陷,卻也正是他令人著迷的地方。他是不可複製的,也無法屬於任何人。
“你認為他現在不愛你了嗎?”
“倒不至於。我想他依然愛著——也許吧。但那沒用。”
“——所以,”士郎側首說,“你做這一切是為了讓蝙蝠俠刮目相看,證明給他看?那麼恕我直言,他不會因此認可你的,也不會為此否定他的原則。”
一句“你又了解他多少?!”就要脫口而出,但傑森忍住了。疼痛爬上他的臉頰,反而讓他原本稍顯憂鬱的神情重新顯得神采奕奕。
他臨時的同路人正屹立在海風當中,神情平靜地看著他,身形如胡楊一般穩定。
傑森忽地笑了起來:“沒有人說過你很冷酷嗎?”
士郎闔上眼睛,甩了甩腳腕:“……潮水要上來了。”
於是輪椅順勢轉過來,停在他身邊。
“那就走吧,”傑森說,“難怪你能和我一樣毫不在乎地做殺人的勾當。”
士郎默契地接過操控權,推動椅子:“沒有必要為了逞口舌之利,又順著蝙蝠俠的價值觀假裝貶低你自己的。”
傑森托德簡直是難搞和反複無常的代名詞。比起簡單易懂的蝙蝠俠,他的想法就像火焰的形狀一樣難以捉摸。前一天他還在為了“你會殺人”這件事心潮澎湃,後一天就徹頭徹尾換了一張麵孔,那些自詡古靈精怪的女孩子都要在他麵前甘拜下風。
“行了我認栽,跟你說話就是一個錯誤,一點也不好玩,”傑森嘟囔著,然而機械仍然誠實地將他的聲音用正常音量傳遞出來,“我開始好奇你是從什麼樣的環境裏生長出來的了……”
士郎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暫時不打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