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姑娘那日作《流水》時,似有心事?”周瑜思及往事,終是開口問了一句。
姒微微一愣,卻隻是略顯尷尬地賠笑。周瑜也自悔,他雖不解女兒家心事,但如此開口相問著實冒犯了。
姒開口說道:“那日聽人喚公子,公瑾?”
周瑜聞言一笑,隻覺自己未免太不成體統,連姓名也忘了說與人知道,便拱手示意道:“在下周瑜,字公瑾。”
姒點了點頭,她略作思索才開了口:“聽說周公子精通音律,難怪能聽出不同來。”
周瑜輕笑:“姑娘謬讚,不過姑娘琴聲不比尋常管弦,其中自有天地靈氣,今日《高山》,莫說是山中飛禽走獸草木野經荒石,就連尋得那高聳入雲處俯瞰人間滄桑竟也是如在其中。姑娘年紀尚小能作此天籟,真是世間無雙。”
年紀尚小?姒忍俊不禁,要說起來自己說他周瑜“年紀尚小”倒還差不多。
周瑜見姒如此,淺笑之餘,目光落在姒的琴上。若他所見不差,這該是傳聞中伯邑考加少宮弦後,武王增少商弦以正八音的第一琴,不由得心中大喜。可姒亦是喜音韻之人,能得此琴必然也費了不少功夫,周瑜又不好多問,隻開口試探著問她:“瑜不才,那日聞姑娘《流水》驚濤之句,今日又有幸得聞《高山》淩雲之勢,心有所感,不知……”
姒聽了這話,心頭自然也是高興的,便示意周瑜以她的琴來彈奏一曲。
周瑜見姒如此,心中再痛快不過。來將姒的琴取過,弦動聲若金石絕響,隻在山中便奏得一曲《長河吟》。
風蕭蕭,水茫茫,殿宇遠,角聲壯。
暮雲蒼黃,雁斷西風涼。
驚濤浪,甲兵強,馬為風,船逐陽。
滾滾長河浪,遠誌淚辭鄉。
奔入海,不言勞。
亂石山崗,怎阻少年郎?
華年在,鬢無霜,得知音,酬滄桑。
丹心劍,碧血裳,一騎敢開疆!
縱橫紛繁沉浮上,吾輩功名揚!
姒聽得此曲,自是喜愛非常。她隻記得許久以前在書中有《長河吟》的記載,可隻是寥寥數語帶過,今日得聞此曲,便要罵那收錄書卷之人沒個見識了。
“周公子這一曲,當真是此間絕唱。”
周瑜聞言一笑,將琴還與姒時笑道:“姑娘的琴極好,瑜不過借光而已。”
姒搖了搖頭,將琴取過時才猛地一驚,這琴當然是好,隻怕周瑜心裏已犯了嘀咕,隻開口應道:“這是家父求得,如今在人間,也隻有這琴能與我為伴而已。”
周瑜聞言自覺心中一怔,便是開口勸慰姒一般說道:“姑娘若有所需,瑜自當孝犬馬之勞。”
姒一愣,她不覺得自己那話有什麼不妥,不過好像周瑜聽出的那番意思有什麼不對,隻搖頭回應:“周公子,這,如何當得起……”
周瑜隻當姒客氣,又想得如今亂世,他身為兒郎尚不知後事,更何況眼前這姑娘獨自一人在山中,便隻道:“堂堂七尺男兒,死尚不懼。況知己難尋,姑娘不嫌棄才好。”
“如此,多謝周公子了。”姒著實不好再推辭,她也著實不會作這些言辭。
周瑜這才放了心一般,忽而又想起什麼來,便向姒問道:“冒犯姑娘,還未請教姑娘尊姓?”
姒聽過這話,心中一動,淺笑道:“薑忘憂,山野之人罷了,周公子不必如此。”
“薑姑娘,冒犯了。”周瑜先是賠笑,的確問女子姓名不妥,但也不能連人家姓氏都不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