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好幾次都想說，話到嘴邊終究又停下來了，林輕螢看出來了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我們、我們去找你爸爸吧……隻有他……”
找了這麼久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隻有她爸爸這個至親才能夠帶來希望。
果然，不出暮歌所料，他還沒有說完，林輕螢的情緒就不對了道：“我沒有爸爸……為什麼要提他？”
她內心裏恨透了這個薄情寡義的爸爸，哪怕曾經她很愛爸爸，正因為如此，這份恨意才會更加劇烈。
“隻有他才能夠……”
“不要說了……”
“我已經知道他在哪裏？我們……”
“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去求他的，何況，一個能夠拋棄得癌症的妻子的男人，一個能夠拋棄我的男人，你覺得他會那麼大方地給我捐骨髓嗎？”
“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你放心。”
林輕螢大聲喊道：“我不想為了活著而變得這麼卑微……”
“可是這是最大的希望，聽話……”
林輕螢一激動直接把桌幾上的玻璃杯給摔碎了說：“你要這麼堅持，那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說著就恨不得立刻撞牆跳樓的，暮歌急忙拽住她道：“林輕螢，你以為我想這樣？但是，什麼都可以重來，唯獨生命不可以，死當然容易，死了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可是我還活著，想要等你好些了，帶你去爬長城，帶你去看故宮……難道就不能為了這個，堅持一下嘛？”
林輕螢沒有說話，隻是流淚，當年的傷口好像又被重重地扯開了，裏麵並沒有康複，甚至已經灌滿了膿水，此時已經血肉模糊，不敢去回憶，因為那種感覺非常痛苦。
“這麼痛苦的藥物反應都能夠堅持過來，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你總不能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看著你就這麼死掉吧？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林輕螢沒有說話，這對於她而言又是一個嚴峻的選擇？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痛恨一個人，能夠做到的最大成就是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現在，竟然……
暮歌板著她的肩膀重複道：“我知道你再也不想提起她來，更加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但是，隻當是為了我……”
林輕螢不敢去想，如果林棣重新站在她的麵前，她該如何去麵對？
是不是要問問他當年為什麼這麼絕情？到底是什麼讓他能夠拋棄病重的妻子，拋棄還不能自立的女兒？
如果夫妻之間有什麼大矛盾，或者長期夫妻不和，她都可以理解，然而，過去十幾年，他們夫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並沒有什麼問題？本以為連變賣家產的事情都做出來了，怎麼會突然就……
當年他可是帶走了家裏所有的財產，就連媽媽的珠寶盒都給帶走了，明明知道媽媽治病需要錢，她馬上就要上大學也需要錢，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這才有了後來，買房的錢該用來治病還是該用來給她上大學的艱難選擇？
她忍不住地瞧了瞧自己的右手，當年拿著磚頭砸斷手指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是勇敢還是衝動？此時，她也分不清楚了。
可以說，因為林棣的拋妻棄女，改變了她所有的命運，同時，也加劇了媽媽的病情，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這樣的事情，搞不好媽媽是可以治好的，在林輕螢的心裏，這個人已經不再是父親，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而“混蛋”是她想到的最譴責人的髒話了。
暮歌見她依舊不說話，隻好暫時放棄說：“好啦，我們不說這個了，該吃藥了……”
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準備藥與水，剛開始隻是吃幾種藥而已，現在已經增加到十多種了，別說她這個吃的人，就連他這個給她準備藥的人，都覺得難受，如果可以，恨不得幫她吃了。
他一手拿著藥，一手端著水過來道：“好啦，吃藥吧。”
“打消你的念頭，否則我不吃……”林輕螢別扭了一下，暮歌也沒辦法，想要好好地開解她，卻又害怕把她內心的傷心事兒全部勾出來？
剛好門鈴響了，他將藥擱在林輕螢的手心裏，跟哄不聽話的孩子似的道：“吃了……”
然後，自己去開門了，想著應該是林念，因為，他們住在這裏鮮有人知，而且還很低調，就算有朋友過來探視的話，肯定會提前打電話的，隻有林念才會有事兒沒事串門。
然而，當他打開門的那一刻，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眼前站著的那個男人就是他前幾天特意去天津找的人的，也是他跟林輕螢剛剛談論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