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晉攏袖,悠悠然站立在花叢中,人影花淡,衣裘裹著他瘦長的身子,有句形容為陌上如玉,公子無雙。
然而不管此景多麼如詩如畫,寧承玉心中都起不了半絲的欣賞之意。
祁晉淡淡一笑,說道:“想不到在此處遇見寧姑娘,真叫本宮意外。”
寧承玉沉下眸光,方才輕輕道:“臣女也很意外。”
祁晉看著她,見她目光麵龐都如斯沉靜,不由嘴角勾起:“寧姑娘當真與本宮所遇的旁的姑娘不同。”
寧承玉過了半刻才開口:“殿下謬讚了,臣女隻是尋常人。”
祁晉淡淡一笑,目光中卻是深邃如同暗夜,沒有波影:“寧姑娘可是迷路了、要不要本宮為你指路?”
寧承玉再次輕輕福身,目光看著地上的青蔥花草:“臣女多謝四殿下關懷,臣女並未迷路,隻是在此處等太皇太後身旁的尋姑姑到來。”
寧承玉此時的處境,確實和迷路無異。這幽幽深宮,她與祁晉此處獨處,若真與祁晉同出同入宮廷,她鎮國侯府嫡女名節,就就此斷送了。
而此處,還不知是否有蓄意安排的第三雙眼睛,在看著一切。
祁晉微微哂笑了一下:“尋姑姑怕是去伺候太皇太後了,沒空前來此處。”
寧承玉多少還是有些吃驚的,她沒想到四殿下會將話說的如此赤裸裸,簡直算是有些威脅意味了。
寧承玉沒有說話。在任何一種應答都充滿危險的時候,維持沉默或許才安全。
“寧姑娘及笄禮那一幕,本宮記憶尤深。”良久,卻是祁晉悠悠再次開口。
寧承玉想起那一切,不知這位殿下對他當時的見死不救又是作何感想。而杏兒為此義憤填膺,更是讓寧承玉覺得此刻興起了涼薄的心意。
比起東宮祁夜,祁晉的一切,都顯得太冷漠冰冷。
這宮裏的人,每個人都是罩著仁慈的麵具,麵具下的麵孔,刺的讓人滴血。
寧承玉想起太皇太後方才看著自己的、那慈善和藹的目光。
祁晉嘴角一勾,看著寧承玉沉著的臉色:“寧姑娘在想什麼。”
寧承玉輕輕咬緊了下唇,片刻淡淡道:“臣女剛才在想,殿下是否也是迷了路。”
祁晉目光幽寒:“姑娘很關心本宮、是否是迷路?”
寧承玉淡淡的:“臣女關不關心,於殿下而言並不重要。臣女現在隻是希望,尋姑姑能想起來快些回來。”
祁晉幽幽一笑,他伸出一隻手,似乎要碰到寧承玉的下頷。
寧承玉幾乎警覺地後退一步,脫口道:“殿下自重。”
祁晉眯起了眼,足足過了半晌,寧承玉身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意識到自己慌亂下的失言。
“寧姑娘,你似乎很不願與本宮待在一起,本宮身上有什麼,讓你感到討厭嗎?”
這句話說得很慢,寧承玉卻覺得有一絲寒意從心底貫穿。
她慢慢跪了下去:“都是臣女的不是,請殿下恕罪。”
祁晉居高臨下看著她,跪下顯得少女的身影更加孱弱不禁,片刻之後,他也慢慢半蹲而下,一隻手搭在膝上,另一隻手,卻扶上了寧承玉的肩膀。
寧承玉忍著心中強烈的不適感,繼續跪著一動不動。
祁晉忽地一笑:“本宮適才隻是與姑娘玩笑,姑娘不必如此驚慌。”
寧承玉手指緊緊握在手心裏,口中卻強自平靜道:“臣女謝四殿下體恤。”
祁晉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他微微用力,將寧承玉從地上扶了起來。看寧承玉還是低著頭,他的嘴角勾起一絲薄笑,很好,看來太皇太後為他擇選的這位王妃,還真的是不錯。
寧承玉自然能感受到祁晉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需要很大的毅力才不讓自己露出異樣。
這位殿下陰晴難測,寧承玉不知道自己什麼樣的言行舉止才不激惹到他。
祁晉忽然悠悠地說:“本宮之前送過姑娘西域進貢的胭脂羅黛,今日看來,姑娘並不曾用啊。”
先前兩人挨得那般近,顯然寧承玉身上的脂粉氣味都被嗅去了。
寧承玉重生以來第一次真切有自己成為別人砧板上的肉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厭惡,可是就目前她的能力,還依然對此無可奈何。“
所以。她隻能忍。
“殿下贈送的東西,臣女不敢隨意使用,已是妥善收藏在閨閣中,每每拿出,都感懷殿下恩德。”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祁晉瞧著她的目光更深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