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當時的寧承玉,在聽見祁夜說“路上遇見幾個山賊,已被就地處決”時,才會那般震驚。她當然知道祁夜不可能判斷不出來那幾個所謂山賊的真正身份,她根本不敢相信祁夜,就這樣將人滅了口。
聞言,祁夜溫潤的臉上,才出現一絲痕跡,他看著寧承玉,一方麵也有感於她的聰慧,看著她埋於陰影中的臉隱隱顯現,祁夜索性也坦言相告:“江月兒如何,本宮並不在意。此事確實為本宮有意,本宮的目的也確實是要將此事就此壓下。隻不過,本宮如此做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那江月兒。”
寧承玉柳眉微動,慢慢看著他。卻觸及到他目中的一道微光。
想要壓下此事,卻不是為了江月兒。寧承玉自不是那等愚笨之人,一下明白了祁夜的意思。
祁夜果然微微一笑道:“此事若傳揚出去,對於最不利的,並不是江月兒。”
寧承玉已經什麼都明白了,最不利的人,是她寧承玉。堂堂侯門千金被人擄去,生死不明,縱然罪魁禍首已經伏誅,此事依然是長了翅膀的流言。誰也不知道她被擄去之後究竟發生過什麼,女子一旦名節有失,又何有清白可言。
涼風拂在寧承玉的麵上,寧承玉明白了祁夜的意思,再次對上他幽暗的眼睛,心中就多了一分觸動:“可惜殿下錯了,如若是為了臣女,臣女寧願殿下從不曾掩飾此事,臣女甘願、讓此事大白於天下。”
當初麵對惡毒的江月兒,直至她掏出匕首的時候,寧承玉就存了和她同歸於盡的心。所謂名節,嗬,她寧承玉何嚐在意過這種無用的東西。
倘若這次祁夜沒有將人滅口,她寧承玉定然不會按捺下此事,無論如何,她要讓那江月兒付出代價!
祁夜看著她冷冽如冰霜的麵龐,體會出了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絲笑道:“你有這般破釜沉舟的心,也可以全然至自己的名節於不顧。但是本宮,卻不能不顧。”
寧承玉再次看向他,皺了皺眉頭,祁夜的目光中始終有一縷讓人捉摸不定的意味,他這話讓寧承玉都有些不解起來。
“請恕臣女愚笨,臣女何以值得殿下這般關照。”
“當然值得,”祁夜的目光在暗夜中閃出光亮,幽幽然盯在寧承玉的臉上,“因為本宮、真正想娶的人……是你。”
如同冰涼的風穿透身體,寧承玉整個人陷入在震驚當中,四周萬籟俱寂,仿佛隻有祁夜的這句話,如同驚夜裏的一聲炸雷,徹底響徹開來。
春雨見到寧承玉一言不發,她服侍了寧承玉十餘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她這樣的表情。仿佛沉浸於無邊的深海之中,無抓無著,透著濃稠的黑暗氣息。
小姐一直都是從容淡定的樣子,仿佛萬事都匡於心中,沒有什麼能讓那張沉靜的麵龐出現漣漪。如今,小姐這是怎麼了?
春雨心內忐忑的想著。
娶她?寧承玉唇角浮現一抹自嘲的笑,她不過一介孤女,能給祁夜帶來什麼?若說清河郡主在世的時候,朝中的人脈還可以為祁夜鋪通道路,那麼現如今,寧無求不過是一座空殼,在朝中半點人脈都無,祁夜想要順利問鼎至尊,卻能從她手裏得到什麼助益?
深宮皇子,寧承玉根本不相信他的心思會那樣簡單,娶她,那句話初初的震驚過去,剩下的,就盡然都是利益的考量。
杏兒此時從門外進來,看到寧承玉神情,本不欲打擾,正要推出去時,寧承玉的目光卻望過來:“何事?”
杏兒這才垂手道:“回小姐,剛才門房來稟,說是有人給小姐送來了一樣東西,小姐可要現在過目?”
這個時候?寧承玉目光中微動:“是何人?”
杏兒說道:“那送東西之人沒有表明身份,但門房說瞧著,來人衣著樸素,不像是富貴人家。”
怪不得門房毫不在意,連通稟都省了。
以寧承玉的身份,前來送物之人竟然不是出身富貴,這本身就夠匪夷所思的了。
寧承玉目光微縮:“東西拿過來。”
杏兒忙將懷裏抱著的盒子遞過去,這盒子也甚是古樸,看著並非華貴之物。然而寧承玉手觸上去,卻有感於一種森然古意、似曾相識之感。
她心中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