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原本已經睡下了，聽見房梁上傳來動靜，忍不住蹙眉擰起。
雲琮本就是大內出身的影衛高人，得知祁夜醒了之後，無聲無息出現在屋子內。
“殿下。”
祁夜知道雲琮素來是不會在如此不恰當的時候打擾他，他身上薄被微鬆，半依著身子看著雲琮：“你怎麼回來了。”
這時候的雲琮應該幹什麼，自然是不消說，所以祁夜眯著眼，幾乎在雲琮臉上掃了一下。
雲琮低著頭，盡管如此，竟有一絲尷尬從這位影衛身上散發出來。這倒是絕無僅有。
祁夜也不說話，片刻後，雲琮的聲音淡淡響起：“回殿下，屬下無用，被寧姑娘發現了。”
盡管祁夜知道他此刻折回，定然有事，但當親耳聽到他這個回複的時候，祁夜還是產生了一絲不真實感：“你說什麼？”
雲琮渾身寒冷，怎會不知自己的回話有多麼荒誕，但他還是忍著心內悸動說道：“都是屬下無用。”
祁夜的聲音冷了下來：“……怎麼被發現的？”
雲琮覺得身上更寒，因為他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寧承玉怎麼發現他們的？從他們匆忙從鎮國侯府的牆頭躍下的時候，雲琮都沒有想出這個問題。
因此此刻，他也無法回答祁夜，感覺到祁夜身上散發的氣場越來越冷，雲琮也隻好硬著頭皮：“回稟殿下、屬下等……實在不知。”
這個回答再次觸動了祁夜的底線，他幾乎用一種全新的眼神開始看待眼前這位跟隨了自己五年的影衛，“雲琮？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叫到雲琮名字的時候尚且還可以，後半句話，簡直稱得上溫和。
雲琮一下子噗通跪在了地上，渾身繃緊，雙唇顫抖，半晌無聲。
祁夜掀開了半蓋在身上的被子，足底下了床下，緩慢走到了雲琮的身邊。良久之後，久到雲琮以為自己的命運都要被捏死了一樣。祁夜再次開口問：“她怎麼做的。”
雲琮明白了這話的意思，立即道：“屬下等自認藏身絕無問題，也一直未發出聲息，寧姑娘忽然點燃了火把，將院子中樹木盡皆燒起，屬下等、再無可藏之地，不得已……隻有回來。”
祁夜的手背在身後，看著雲琮挺直的雙膝，“起來吧。”
雲琮卻並沒有感覺到輕鬆，他的膝蓋也幾乎不聽使喚，但是還是硬生生站了起來。
“她突然點燃了火把……”祁夜唇角幾乎可見笑了一下，“那麼她的整個院子，都燒起來了。”
雲琮因為這句話，陡然間汗流浹背。
“那你們、被人看見了？”
祁夜的尾音輕若蒲風，聽在雲琮耳中，卻如催命之符。
身為影衛，執行任務的時候被人瞧見，是個怎麼下場，幾乎不言而喻。
雲琮再次利落地往地上一跪：“屬下該死！”
祁夜好一陣安靜，幾大高手影衛，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發現了行蹤，卻還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發現的，這個解釋，這個結果，祁夜莫名的笑了笑。
“雲琮啊……”
越是這般溫言細雨，雲琮越是如臨地獄，他的額頭往地上狠命地磕了幾個響：“屬下願、以死謝罪！”
祁夜如一尊神祗一樣，就那麼站在雲琮麵前，雲琮知道，此刻求情不能，辯解不能，唯有等祁夜的宣判。
良久，久到雲琮的雙腿都已經失去了知覺，祁夜淡淡聲音：“自己下去領罰，之後將這幾日觀察的成果呈上來，以後都不必去了。”
雲琮知道，若非祁夜這些年對自己還算倚重，自己也從未出過任何紕漏，祁夜現在就能讓他和今夜去守著寧承玉府上的這些親衛全部滾回家。
但好在，他是東宮，他的怒火也還沒有燒到理智，這算是最好的結果，雲琮不敢相信心裏大出了一口氣，連忙叩頭謝恩，自行下去了。
祁夜覺得自己心頭湧現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覺，他眼前浮現出了寧承玉的那張臉，忽然叫了一聲：“語嫣。”
接著，門簾被撩開，走進來的竟是一個纖細聘婷的身影。女孩子抬起頭，露出姣好的容顏，她手裏捧著冒煙的香爐，緩步款款走到祁夜的身側站住：“殿下，您叫奴婢？”
祁夜轉回身，正好看到女孩微抬起的臉，微微泛起淡紅。
他伸出手，不經意地捏住了女孩的下顎，將她的臉抬起麵對自己。
乍然和東宮殿下對視，語嫣錯愕之下，雙頰迅速漲紅了一片，“殿下？”
祁夜看著她，嘴角慢慢露出一絲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