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多, 自考成績公布,薛贏雙四科全部高分通過。
白謙易第一時間打電話來問結果,得知成績後, 他又一次想誘拐薛贏雙:“你考試的進度這麼快, 計算機的學位考下來後,趕緊再去考個法學的學位, 到時候我再給你當家教,英文和法律我全包了。”
刑雲在旁聽了嗬嗬冷笑, 懶得和白謙易爭什麼老師的職位。
反正不管是什麼英文老師, 還是法學老師,都無法威脅到他這個正牌男友, 白謙易自己爭寵去吧, 他無所謂。
而薛贏雙對自己這次的成績還算滿意,如今他已經考了八科, 將近考掉一半了,距離目標又更近了一步。
不過高興歸高興,馬教授那裏的工作仍是要繼續,他在a大學到太多了。
早上,薛贏雙準時來到馬教授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上方有一塊玻璃, 薛贏雙抬頭一望,見辦公室裏頭暗著, 馬教授還沒來。
馬教授平常來得很晚, 他也習慣了,便自動自發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然而鑰匙一插_進鎖孔, 他發現辦公室竟然沒有鎖。他以為是昨天忘了鎖門, 直接推門進去。
才剛推開門, 他便聽見辦公室裏傳來陣陣鼾聲。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隻見辦公室裏窗簾拉著,燈也關著,唯有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發出幽幽的光芒。而辦公桌後,馬教授仰躺在椅子上,睡得正沉。
看來馬教授昨晚睡在了這裏。
薛贏雙輕聲來到他的小桌,小桌上放著幾份文件,是馬教授事先放好,留待薛贏雙處理的工作。
薛贏雙放輕力道,輕輕搬起椅子,又輕輕放下。他無聲坐下,悄悄打開電腦。
馬增嶽昨晚在趕一篇論文,寫完時已是淩晨三點多。他有年紀了,實在沒力氣這時候回家,便幹脆在辦公室裏睡下。
他醒來時看了一眼屏幕,早上十點半了。
他坐直身體,也不急著開燈,就這樣對著屏幕檢查起昨天寫好的論文。
隻是才不出一分鍾,他便聽到黑暗中,傳來細細的鼠標點擊聲。
那聲音極輕,他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可過了幾秒,聲音再次傳來。
他眉頭一皺,狐疑地身體一偏,越過屏幕往後看。
一看,隻見小桌上的電腦屏幕亮著。
而黑暗中,薛贏雙坐在電腦前,用手機的手電筒做照明,正在處理文件。
馬增嶽:“???”
“你不開燈在那做什麼!”馬教授一聲暴吼。
“老師!”薛贏雙也一驚。
三秒後,辦公室的燈亮,馬教授氣急敗壞,簡直快被薛贏雙氣死了:“你想把眼睛弄壞是不是!”
薛贏雙小心翼翼道:“老師還在休息,我怕打擾老師。”
剛才他見馬教授在睡覺,便也不敢開燈。他心想馬教授會睡在辦公室裏,肯定是累極了。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若是他開燈驚醒老師就不好了。
“都什麼年代了還玩程門立雪這招,”馬教授還是很氣,“我讓你不開燈了嗎!”
“我怕燈突然亮了,老師會醒來。”薛贏雙老實道。
“醒來就醒來!我還會殺了你不成?”
“對不起。”薛贏雙低頭認錯。
“你這家夥,怎麼這麼鑽牛角尖?”馬教授無語。
相處這幾個月來,馬增嶽已經見識到薛贏雙的認真了。
但同時,他也發現這人非常鑽牛角尖。隻要薛贏雙覺得一件事“我該做”,就會不顧一切地做。
這對學習來說,是件好事。但對某些事來說,根本能說是固執了。就像剛才開燈的事,薛贏雙為了“不影響老師”,摸黑幹活的事都做得出來。
但根本不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算了。”馬增嶽實在不知道怎麼說這人,“以後自己把燈開了。”
“是的。”薛贏雙微微一鞠躬。
薛贏雙又要回自己的小桌工作,馬增嶽想到什麼,又把他叫回來。
馬增嶽道:“期中考你考得不錯,繼續保持。”
薛贏雙一喜:“因為老師教得好。”
薛贏雙喜上眉梢,又想到剛公布不久的自考成績。馬增嶽雖然平常不好親近,但薛贏雙向來敬重他,發生什麼事都會向他報告。
薛贏雙道:“老師,我這一次的自考成績出來了,四科全過了!”
“哦。”馬教授冷冷瞥他一眼,“這有什麼好高興?這就自滿了?”
薛贏雙趕緊又把笑容壓了下去。
“既然都說到了這個,”馬教授道,“我問你,以後你想做哪個方向的研究?考哪裏的研?”
薛贏雙:“?”
馬教授:“你論文讀了不少,實驗室也去了,未來總有個目標吧?”
薛贏雙:“我的目標是……拿到本科學位後,應該先找個小公司當程序員……然後一邊考個公……?”
馬教授:“?”
兩人麵麵相覷,彼此都滿頭問號。
幾秒後,辦公室裏再次出現馬教授的怒吼:“你這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一丁點進步就止步不前!你的眼界就這麼小嗎!”
薛贏雙不敢說話。
馬教授快被他氣死了:“都說你上進,我看你就一輩子打工的命!”
我就是打工人的命啊……薛贏雙內心認同馬教授的話,但不敢回話,就怕把馬教授活活氣死。
那天離開學校後,薛贏雙仍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知道馬教授是關心他,但他覺得馬教授對他好像有什麼誤會。或是說,很多人都對他有了誤會。
大家常說他“上進”“好學”,對他的未來抱有很大的期許,仿佛他心懷遠大誌向,一直在朝著偉大的夢想前進。
然而一直以來,他的目標從沒有變過。
還債,拿到本科學位,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養活自己,有個小家,養一條小狗。
僅此而已。
在別人看來,這個目標可能小的可笑,但對他這起點為負的人而言,這已經是一項極大的挑戰。
他喜歡學習,可學習也是要成本的,學習對他來說是奢侈的享受,繼續升學根本不是他該夢想的事。
能擁有一段這樣放心學習的時光,他已是感恩無比,不敢再妄想了。
他該做的,是早點麵對現實。
隻是,方才被馬教授這麼當頭棒喝,他忽然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