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謙易紅著臉,揮手讓對方滾,又趕緊幫刑雲穿上他的褲子。
兩人交換了褲子,白謙易把自己的琴盒塞到刑雲手裏,同時把身上的薄外套讓刑雲穿上,還戴了外套上的帽子。
一分鍾內,刑雲換了身衣服,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刑雲。
打點完畢,白謙易扶起刑雲,搭著刑雲的手站了起來。
這是一條死巷,又沒有其他遮蔽物,他們要是在這裏被發現,無路可逃。
白謙易快速道:“你先穿這樣,我陪你一起走,我家就在附近。”
白謙易的雙手不住發抖,緊張得快哭了。
他突然好氣爸媽不給他買手機,這種時候要是能報警就好了!
“別哭了……”刑雲喘氣道,“我都沒哭……”
“我才沒哭!”白謙易連忙強撐著讓自己站好,扶著刑雲走出巷子。
巷外的那條路也不大,通向了一處破舊的小區。
刑雲病得頭重腳輕,背上的傷疼痛不已,但他隻能走,逼自己往前走。
他看向路的盡頭,那裏是一條熱鬧的街道,
隻要從這條路走出去,刑慎之就不能當著眾人的麵對他做出什麼了。
要活下去……
“刑雲!刑雲!”
呼喊的聲音再次響起,隻見轉角處,刑慎之忽然出現。
白謙易渾身一抖,低頭的刑雲忙拉住了他。
刑慎之麵光,白謙易能見到迎麵而來的刑慎之滿臉怒火。
而兩人背光,刑慎之隻看到了兩個人緩緩並肩走過,看不清兩人的麵容,隻依稀看到其中一人手上提著一個琴盒。
一瞬間,時間好像變慢了。
刑慎之與刑雲、白謙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兩人能聽見刑慎之的氣息。
刑雲低頭,目光注視著地麵。他的眼角餘光看到刑慎之腳上的皮鞋。就是那皮鞋,他無數次被那皮鞋狠狠踹過……如果此時被抓住,後果可想而知。
他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幾乎快要走不動了。
但是他得走,他必須走。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三人擦肩而過。
時間在錯身的瞬間恢複正常。
刑慎之回頭看去,就見是兩個學生,其中一人背著書包,另外一人拎著琴盒,看起來感情很好,肩並肩地走著,手還牽著。
刑慎之不疑有他,回頭繼續走。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死巷,沒人。
再往前走,他看著不遠處那破舊的小區,怒氣一秒比一秒高。
刑雲上哪去了?躲進裏頭去了?
他竟然讓刑雲給跑了!
一個病得暈倒在地的人,竟然跑了!
那小子肯定是裝病!
那小子就是個騙子,從小到大就愛裝疼裝病!
要是給他找到了,他定要好好教訓一頓!讓刑雲知道忤逆他的下場!
“汪汪!”
此時路邊傳來幾聲狗吠,刑慎之就見路旁的一戶人家外,栓了一隻小狗。
四下無人,刑慎之怒火中燒,看也不看,抬腳朝那小狗踹去。小狗發出“嗚嗚”聲,在他踢到的前一刻夾著尾巴躲開。
刑慎之抬腳又想踹,忽然間,他看到了自己的鞋子,腦海中閃過了什麼。
剛才的兩個學生,其中一人好像沒有穿鞋……
刑雲出門時沒有穿鞋!
刑慎之猛然回頭,就見遠處,那兩個學生果然有一人沒有穿鞋!再細看,另外一人身上穿的褲子,正是刑雲的睡褲!
好呀,這小子……
刑慎之立刻就想轉身追去。
然而還不待他轉身,就聽麵前傳來一個小孩的嗓音。
“叔叔!你剛才是不是踢了小狗!”
他一看,就見眼前是一個約莫小學至初中年紀的小孩。小孩穿著一身舊舊的校服,手上還拎著一個塑料袋,看起來是附近的住戶。
“幹你屁事!”刑慎之怒道,“那是你的狗嗎?”
“我每天喂它吃飯,它就是我的狗!”小孩瞪向他,一雙桃花眼瞪得老大,“你不許走!小狗要是被你踢傷了,你得付醫藥費!”
哪來的熊孩子?刑慎之根本不想理睬這小孩,轉身就想走。
然而小孩卻不放過他,竟然伸手拉住他,同時喊著:“你不許走!”
刑慎之抬手就想打他,小孩登時鬆手後退,卻沒有逃,隻道:“我家可是住了一群流氓!你敢打我試試,我要喊人了!我真的要喊了!”
哪來這麼胡攪蠻纏的人!
刑慎之氣急敗壞,他再次回頭,刑雲的蹤影已經不見了。
外麵那條路上都是人,刑雲跑到那裏,他要怎麼追!
“都是你!”刑慎之怒火中燒,就想打那礙事的小孩一頓。
可他回頭時,就見那小孩已經跑遠了,小孩站在遠處,朝他做了個鬼臉。
他登時了然,那小孩是故意拖住他!
“薛贏雙!死哪去了!飯呢!”小區裏,不知哪一戶傳來了吼聲。
“來了來了!”小孩一喊,朝他再做了另一個鬼臉,接著一溜煙跑進了那處破舊的小區。
刑慎之被那小孩拖住的同時,白謙易和刑雲走出了小路。
來到車水馬龍的街道的同時,兩人鬆了一口氣,但沒有停下腳步。
白謙易憋了很久的眼淚在那一刻終於忍不住,偷偷哭了起來。刑雲傷口疼得喘不過氣,抓著白謙易的手道:“別哭……沒事了……”
“我沒哭。”白謙易快速抹淚,“我就是累了,打哈欠流眼淚。”
雖然離家不遠,但刑雲走不動了,白謙易也嚇得腿軟。白謙易直接打了車,把刑雲先帶回自己家裏。
“我爸去開會了,我媽一會就下課。”
白謙易家很漂亮,一進客廳便看到數麵的書櫃。但刑雲沒有心思觀察這麼多,他一進門,便再也支撐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白謙易嚇了一跳,連忙跪下來:“叫救護車嗎?還是我先報警?”
刑雲無力搖頭:“死不了……先通知我媽……他找不到人,肯定會先找我媽……我媽有危險……”
刑雲撐著最後一分力氣,把媽媽的電話號碼告訴了白謙易。
他意識不清地躺在地上,依稀聽到白謙易聲音顫抖地打著電話。
“阿姨……我是刑雲的同學,我叫白謙易……”
“刑雲不好了,他現在說不了話……”
“有人打他,好像是他爸爸……”
電話那頭,他母親憤怒的聲音響起,刑雲知道,自己這下應該真正逃走了。
他放下心,終於昏睡過去。
後來,馬佩鸞匆匆趕來白謙易家。
看到刑雲的慘況,她這才知道刑雲這些年經曆了什麼。她氣刑雲什麼都不告訴她,更氣自己沒有保護好刑雲。
再之後,馬家一群讀書人舉全家之力,搞垮了刑慎之,並將對方送入監獄。而刑慎之報應來得很快,還沒出獄,竟是染病身亡。
而刑雲被接回馬家,繼續學業。
他的成績一樣優秀,也學會了踢足球。
他每天被馬佩鸞各種營養品、補品的喂,慢別人好幾拍地開始發育,一下子長高不少,外貌也越發英俊。
漸漸地,班上的同學開始注意到刑雲的存在,他們第一次發現那個陰鬱寡言的第一名,竟然這麼地引人注目。
然而刑雲仍不愛和人打交道,這麼多同學中,最後他隻與白謙易成為了朋友。
雖然一起經曆了逃亡,但兩人不約而同地沒再提起那日的事情,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白謙易隻和刑雲談功課,談詩,還有談各種風花雪月的事情。
但刑雲永遠不會忘記那天,白謙易渾身顫抖著說要背他逃跑的樣子。
刑雲沒有和白謙易說謝謝。
他隻和白謙易說,從此以後,我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