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箭帶著人馬日夜兼程,飛速越過天山趕到蒲類海。
蒲類海位於天山東北麓,從遠處俯瞰,煙波浩瀚,一望無際,湖麵波影婆娑,湖畔綠草如茵,在耀眼陽光的映射下,它就象鑲嵌在綠色海洋上的一塊寶藍色明鏡,美不勝收。
斷箭讚歎不已,從樓蘭海、秦海到蒲類海,每一處浩渺的湖泊都美得令人窒息,讓人沉醉其中,流連忘返。斛律雅璿駐馬停在他身邊,摘下錦緞麵巾,長長地吸了一口清新而潮濕的空氣,然後低聲歎道:“終於到了。這裏很美,是人間仙境,可惜……可惜它馬上就要被鮮血染紅了。”
斷箭頓時黯然,美好的心情霎時被沉重的陰霾所籠罩。他轉頭看了看麵色蒼白的斛律雅璿,欲言又止。
自從車軲轆泉一夜纏mian後,斛律雅璿不再戴那張精致的薄形麵具,僅以緞巾覆麵,天天和斷箭粘在一起形影不離,如膠似漆,每晚更是無視手下們曖mei的眼光,和斷箭巫山yunyu,歡好無度。兩人都很瘋狂,那種對死亡日益逼近的恐懼,對未知命運的焦慮不安,讓他們徹底拋棄了一切,無論是禮儀的束縛還是yu望的禁錮,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們就象曇花一樣,要在短暫的生命裏綻放出最美麗的激情,就象蛾子一樣,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勇敢地投身火海,以毀棄生命為代價尋找心中的希望。
斷箭伸出手,輕輕握住斛律雅璿的柔荑,雖然隔著薄薄的鹿皮手套,他也能感覺到那隻手的涼意,那是一種放棄生命的絕望和痛苦,距離蒲類海越近,斛律雅璿放棄生命的跡象就越嚴重,她根本就沒有求生之念。
斷箭不了解斛律雅璿的過去,從她寥寥數語的描述來看,她心中所受的創傷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斛律家在大齊權勢顯赫,尊寵之致,一門出了一位皇後,兩位太子妃,娶了三位公主,而這兩位太子妃就是她的大姐和二姐,高緯登基後,身為太子妃的二姐隨即成為皇後。如此豪門,卻容不下一個斛律雅璿,將其趕到塞外和馬賊為伍,這次更是把她送上絕路,對她的生命沒有絲毫憐惜,如果換了自己,恐怕也是滿腔怨憤,心如枯槁,了無生意。
“如果你死了,還有我陪著,黃泉路上還有人和你相隈相依。”斷箭安慰道,“相信我,我會找到求生之策。”
斛律雅璿衝著他甜甜一笑,百媚橫生,“除了你,我還能相信誰?我不會放棄的。”
=
“金烏,有人來接我們了。”龍竹忽然高聲叫道,“好象是******。”
斷箭抬頭望去,一支數十人的鐵騎正從草原上風馳電掣而來。
“記住,你現在是李丹,是大周國的武泉公李丹。”斛律雅璿用力捏了一下斷箭的手心,“忘記斷箭,一定要忘記他。”
斷箭笑著點點頭,鬆開她的手,然後舉起馬鞭朝身後揮了揮,“走,迎上去,看看那頭黑心狼給我們帶來什麼好消息。”
阿蒙丁的神情很嚴肅,臉上看不到絲毫笑意,渾身上下透出一股緊張和擔憂。他和斷箭、斛律雅璿略略寒暄了兩句,隨即並轡而行。斷箭驅馬走在兩人中間,隨口問道:“國相拿到了那批錢財和物資嗎?”
“我不知道。”阿蒙丁說道,“我奉國相之命前來接你,可汗要見你。”
斷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國相說,你到了蒲類海後,你的安全就由我全權負責。”阿蒙丁指指斛律雅璿,“還有九尾狐,我們兩個要確保你的安全。”
“鴻烈公,我和他不過是馬匪頭子,而你卻是雙重身份。”斛律雅璿一語雙關地說道,“現在這裏沒有馬匪,隻有柔然汗國的軍隊,所以我們三個人的身份就變了。”
斷箭恍然,他一時還沒適應過來,腦子反應慢了一點,斛律雅璿這句話適時提醒了他,不禁暗自驚凜。這裏可不同於樓蘭海,在樓蘭海可以漫不經心,出了錯還能想辦法彌補,這裏就不行了,稍一疏忽就會掉腦袋,參加叛亂的人可不會給自己彌補錯誤的機會。
目前蒲類海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隻有兩個人,斛律雅璿和淳於盛,但斛律雅璿已經幫不上忙了,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自己,很多細節她也不清楚,隻能靠淳於盛了。由此可以推測到,李丹的所有計策淳於盛都知道,而李丹也通過淳於盛,準確掌握了大齊人試圖通過這場叛亂所要達到的目的,那麼,如果自己早先的判斷是準確的,淳於盛做為漢人,有矢誌重建漢祚之心,他必然會出賣叛軍。突厥人有他這個內應,平叛之戰怎麼會打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