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豹的判斷,相當的準。

若是他這一番判斷被趙弘潤聽到,後者絕不會相信這話出自一名入伍僅五個月的新兵的口。

在氈帳內,趙弘潤死死望著泥盤中那兩枚分別代表著碭山軍與成皋軍的黑色棋子的位置。

其實他猜想地到,這兩支軍隊,絕對已經不在泥盤中所標注的位置了,可問題就在於,由於失去了與外界的聯係,趙弘潤無從判斷這兩支軍隊的真正去向。

他隻能從他們事先商量好戰略方針,來判斷那兩支軍隊的動向。

是的,在這兩支軍隊離開雒城之前,趙弘潤曾分別與司馬安與朱亥兩位大將軍商議過,並且給這兩位大將軍安排了相應的任務。

對於司馬安,趙弘潤命他率軍迂回襲擊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並進攻沿途所遇到的、協助羯角部落的三川部落。

盡管趙弘潤當時說得很隱晦,但司馬安顯然能夠領會其中的意思,並且,對這位肅王殿下所作出的決定深感讚同。

正所謂,謂之曰!

而如今的三川,尤其是羯族人,他們對魏人已無絲毫敬重、畏懼之意,占據著主人的院堂,居然還要對主人拳腳相向,對於這種惡鄰,過於客氣隻會讓對方得寸進尺,不將你放在眼裏。

最好的辦法,就是主人召出家奴院丁,狠狠教訓他們一次。

而司馬安以及他麾下的碭山軍,絕對會是讓羯族人重新對魏國心生敬畏的最佳人選。

至於朱亥與他麾下的成皋軍,趙弘潤倒沒有給他安排什麼任務,畢竟當時他就預測到,羯族人勢必會用騎兵切斷兩軍與雒城的聯係,因此,與其在鞭長莫及的情況下勉強指揮成皋軍,還不如讓朱亥自主作戰,畢竟這也是一位不遜色司馬安、百裏跋的大將軍,對於戰局的把握,斷然不可能差到哪裏去。

不可否認,似這般隻給司馬安與朱亥大致戰略方向,具體事項卻讓他們自行考慮的指揮方式,無疑是最佳的,畢竟計劃總沒有變化快,瞬息萬變的戰局,更多的是依靠將領們臨機應變。

然而,似這般安排最大的問題,就是趙弘潤對兩軍每日的動向毫無頭緒。

打個比方說,趙弘潤可以預測到碭山軍必定是朝著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而去的,但是他們每日趕了多少路程,某月某日又身處於哪個位置,亦或是偷襲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一事是否成功,這一切趙弘潤都無從得知。

這一點相當緊要。

再打個比方說,假設羯角人注意到了碭山軍的企圖,以至於後者數百裏偷襲的算盤落空,然而羯角人卻將計就計,故意裝出後方部落營地被襲的樣子,倉皇撤離。那麼,倘若趙弘潤希望擴大戰果,貿然出兵追擊,就極有可能反被羯角人伏擊,因此兵敗而歸。

捏了捏鼻梁,趙弘潤暗自嘀咕道。

這時,宗衛種招撩起帳幕,走了進來,拱手抱拳,輕笑著說道:“殿下,今日估計羯角人也不會來攻城了。”

“羯角人還在忙著安營紮寨?”趙弘潤隨口一問,待仔轉頭一瞧種招,卻發現他身上的甲胄都被淋濕了,遂問道:“外邊,下雨了?”

“下雨了。”種招點了點頭,隨即苦笑說道:“這雨要是早來個那麼一兩日,那就好了。”

趙弘潤微微一笑。

他自然明白種招的意思,畢竟一兩日之前,羯角人仍舊抱持著即刻攻下雒城的美夢,還未曾退後五裏建造營地、搭建帳篷,這時候要是暴雨一下,晚上再刮一宿夜風,那二十餘萬羯角大軍就有樂子了。

往少了說,這一場風雨,最起碼也能給魏人帶來三成的勝算。

但是很遺憾,這一場暴雨偏偏就下在今日,讓魏軍一方好是失望,隻能用聊勝於無的詞來安慰自己:好歹這一場雨可以打消羯角人今日攻城的企圖,又拖了一日。

而對此,趙弘潤卻感到好笑。

“別做夢了,羯族人怎麼說也是世代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部落,對此地的氣候極為熟悉,怎麼可能會中招?說不定,他們是預測到今日會下暴雨,因此這才未雨綢繆地退後五裏,安營紮寨。”

“這倒也是。”種招聞言想了想,覺得自家殿下說得有道理。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感覺有些遺憾,發出了一聲的感慨。

不過對此,趙弘潤倒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可惜的,畢竟他從未想過要借助天時來打贏某場戰事。

畢竟在趙弘潤看來,天時是不可人為控製的,用它來錦上添花就足以了,要是某個情況下要依靠天時來雪中送炭,那麼,從某個角度來說,作為一位將帥未免也太過於悲哀了。

是故,趙弘潤絲毫沒有為這場雨的來早或來遲而心生什麼遺憾,哪怕這場暴雨未曾淋到那些羯角騎兵,隻淋到一小部分奴隸兵,並且使其中更少一部分人感染風寒,這已經是上天所給予的莫大的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