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使「甘和」道明來意後,以往喜好翻閱中原兵法書籍的義渠王,立刻就猜到了秦國的目的。
當時,義渠的好幾位將軍們都建議拒絕幫助秦國,畢竟義渠與秦國有著超過百年的征戰史,哪怕稱雙方是世仇也不為過。
但最終,義渠王卻接受了秦國的求援。
因為在義渠王看來,雖然借魏軍打擊秦國,這固然是一件讓人感到痛快的事,可在那之後呢?魏國在覆亡秦國之後,下一個會不會順道解決他義渠?
喜歡翻閱中原書籍的義渠王,當然懂得什麼叫做唇亡齒寒,什麼叫做合縱連橫。
不得不說,雖然義渠王依舊保留著很大一部分西羌的文化,但他確實要比苴國的君主英明地多,一眼就看出了利害,不像苴國的君主,傻乎乎地與虎謀皮,幫助秦國吞並了蜀國,然而最終,卻連他苴國也被秦國所吞並。
不過雖說同意與秦國結盟,但義渠王也提出了他的條件,即要求秦國將這些年所攻占他義渠的城池、土地,通通歸還。
除此之外,秦國還得給義渠許多糧食。
若在以往,鹹陽當然不會同意這種要求,但眼下情況危急,鹹陽最終還是答應了。
就這樣,在魏國的威脅下,秦國與義渠化幹戈為玉帛,聯合起來抵抗魏軍。
甚至於,義渠王親自率軍出征,抵擋魏將廉駁。
能跟秦國的軍隊打上幾百年,義渠的士卒當然不會弱,甚至於,由於體內有羌族的血統,義渠兵反而要比中原兵更加強健、悍勇,更要緊是,義渠乃全民皆兵的國家,人人悍不畏死,就連婦孺亦能提上兵器與敵人搏殺,非常悍勇。
在義渠的阻擊下,魏將廉駁的行軍速度被大大削弱。
而與此同時,駐軍在三川郡函穀關以西的秦將陽泉君嬴镹,亦收到了秦王囘的王令,得知魏將廉駁欲襲他秦國的消息。
遵從秦王囘的命令,陽泉君嬴镹留下五千兵力迷惑函穀關的魏軍,率領大軍火速撤回國內,旋即揮軍北上,與義渠王合兵一處,抵擋魏將廉駁。
在義渠王與陽泉君嬴镹的抗拒下,魏將廉駁、樂成、韓徐幾人的軍隊被擋在秦國境外。
至於河西戰場上的秦軍,則繼續與魏軍對峙,且隔山差五就在臨魏西郊上決戰一次,最終以平局收場。
其實嚴格來說,盡管河西戰場上目前還是魏秦兩軍不分上下的局麵,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魏軍已漸漸開始發力——其實也不能說魏軍開始發力,應該說,魏軍倦怠戰事的速度,沒有請軍倦怠戰事的速度來得快而已,以至於兩線比較,就覺得是魏將漸漸開始發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秦國是一個軍功爵製的國家,倘若秦軍打不了勝仗,無法搶奪到戰爭紅利,那就沒有什麼實際利益分給底下的兵將,在這種情況下光是提升秦卒的爵位,遲早會引起士卒的怨言。
就好比這次戰爭,秦軍至今為止付出了將近二十萬兵力的傷亡,可是卻隻打下櫟陽、蓮勺、重泉、頻陽、雕陰、膚施這六座城池,連河西郡這個魏國國內實際麵積最小的郡地都能徹底占領,這當然會極大影響秦軍士卒的士氣。
轉眼到了九月,駐軍在巴蜀「閬中」的秦將長信侯王戩,收到了秦王囘的王令,在歎息之餘,率領麾下軍隊主動撤出巴國,退守漢中。
這意味著秦國對巴蜀苴三國的攻略,截止此時徹底宣告失敗,此前秦軍花費精力打下的蜀國、苴國,純粹是給魏國做嫁衣。
得知王戩率軍退出巴蜀後,由魏將沈彧、伍忌等人率領的魏軍,便順勢進兵占領了蜀郡,至此,巴蜀為魏國所有。
在奪取蜀郡之後,沈彧對伍忌說道:“秦將王戩退出巴蜀,想必是河西那邊秦軍失利,今你我已占領巴蜀,當順勢進兵漢中,繼續對秦國施壓,相應河西的我國軍隊!”
伍忌深以為然。
於是在數日後,沈彧命部將巴滿、鬥廉、西郢君熊燾等人守衛巴蜀,自己則與伍忌攻打漢中。
不過由於王戩在撤兵時,留下王陵、王奔二將在漢中據險而守,這使得沈彧、伍忌二人攻伐漢中的進程暫不樂觀。
但不管怎麼樣,秦國至少是已經失去了巴蜀。
然而話說回來,失去巴蜀,其實並非是秦國目前最大的災難,最大的災難在於秦王囘的身體。
自從兩個月前被「魏將廉駁襲本土」的噩耗驚地昏厥之後,秦王囘的身體狀況便每況愈下,沒過幾日就病倒了。
終歸,秦王囘亦是年過七旬的遲暮老人了,哪能抵受得住那種噩耗,再加上在正麵戰場始終無法擊敗他的女婿魏王趙潤,以至於秦王囘的病況越來越嚴重。
九月中旬,就在長信侯王戩率軍返回國內的期間,大庶長趙冉再次懇求秦王囘回鹹陽養病,然而卻再次被後者給拒絕了。
“寡人的身體,寡人自己清楚,怕是已時日無多,與其車馬勞頓叫寡人斃於途中,還不如就在這裏吧……”
擺擺手拒絕了大庶長趙冉的懇求,秦王囘長長歎了口氣,麵容苦澀地說道:“寡人活了七十載,世上鮮有比寡人長壽者,寡人也該知足了。眼下寡人最放不下的,便是眼前這場戰事……”說著,他朝著東邊努了努嘴,苦笑著說道:“我一死,我那女婿必定揮軍西進,雖我已將嬴镹、王戩等人調回國,但仍沒有把握等抵擋住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