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成學的創造者——之一。
現實身份不明。
——嗤笑狐【陰險、沒表情,老頭兒。沒什麼才華。唉唉,一個好點的稱讚都給不了啊。嘎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1
絆坐在遊樂園的長椅上仔細審視自己的內心。
為什麼適才千尋會讓自己呼吸一窒呢。
自己原本是為了擔當未冬的護衛才來的,卻為什麼情不自禁地說出了「謝謝」呢。為了找到這麼做的原因,絆無數次追問自己。
然後。
「……」
他發出一聲小小的歎息。
胸口果然很疼。
違和感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就像是無法填補的空白一樣。隻要不將那裏填補上去,自己就不能被稱為人類,也不可能就這樣讓自己在人世間生活。
(——可是,即便如此,稍微這樣也沒關係吧)
絆自問。
“傷”之持有者的欠落。
這點無法填補。
可是,即便無法填補,應該也能欺騙自己活下去吧。
即便不是人類,也能欺騙自己是人類吧。
嗯……我是知道的。
——這種事情,若是普通人當然會這麼做。
無論是誰,既不會對自己完全肯定,也不會對自己完全否定。掌握其中的平衡過下去,這就是人類這種生物——退一步來說,這就是社會的構造。
然而,這麼簡單的問題對於“傷”之持有者而言卻是難上加難。
因為欠落,他們不知道個中限度。有人因為怒火而摧毀了若幹個烙印局的支部,有人因為不知恐懼而拿遊覽海上實驗都市的三萬人的性命當兒戲。
土岐絆也不例外。
因為不知『孤獨』,少年無法在烙印局的外麵生活。
雖然這意味他麵臨自我毀滅,但他的本質與剛剛的那些“傷”之持有者沒有區別。
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控。平時狩獵其他“傷”之持有者和恐怖分子的自己,不知何時便會站在被狩獵的一方。
不對。
隻要絆不願意,便不會被輕易捉住。他已經做好了沉淪於世界中,踏遍黑暗中每個角落的準備。
因為絆就是有這樣的『力量』。
可以從物體中竊取持有者的記憶和技術。再加上他那把跨越了數百場戰役的古刀,和泉守兼定。若是他想以暗殺者的身份揮舞這把刀,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絆殺不了的人。
緋原?千尋?蘭斯卡特不知道。
她即便知道土岐絆的『力量』,卻不知道土岐絆是身負如此缺陷之人。
「……」
所以自己——
「……絆」
因為被喊了名字,絆抬起了臉。
「姊姊」
他似乎早就知道未冬已經回來了,隻是沒有在意她發出的聲音。
少女撣落他雙肩的積雪,向下看著他。
「伸子小姐正在幫我們做紀念章。千尋小姐去哪兒了?」
「買飲料去了」
「是嗎」
未冬點了點頭,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後——微笑道。
「……太好了」
「你指什麼?」
「我其實不太確定你是不是高興」
未冬閉上眼睛如此說道。
「我很高興很和絆重逢。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從那一天遇到恐怖襲擊已經過了九年,能夠和你重逢時,你已經長這麼大了。而且還保護著我和千尋小姐。這種難以想象的幸福,真的像在做夢一樣——可是,我有一個疑惑。和我重逢後,絆真的感到高興嗎」
「……」
絆沉默起來。
姊姊的話語揭露了真相。
半年前,少年保護姊姊並不是因為開心或是悲傷。
絕非是單純的姐弟之情,而是想要和名為亞克西亞的“傷”之持有者戰鬥,想要和曾經的同事空做個了斷。
隻是。
若是和姊姊,或許可以一起生活。
或許可以和姊姊一起——不用考慮自己是缺陷品的事情和她一起生活。
即便如此,這對土岐絆來說也是一個頗具意義的事情。
「絆,你就算回到房間也沒睡在床上吧?不對,是你睡不著吧?」
「……」
這也是真的。
絆無法熟睡。
身體太習慣經曆死亡的緊張,以至於拒絕陷入安眠。絆無法進入一定深度的睡眠。不止是精神難以平靜,就連身體也是一樣。
「……隻不過啊,你可曾注意到嗎?」
「?」
姊姊朝蹙眉的絆告誡道。
「你隻有在和千尋小姐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露出相當困擾的表情哦」
少年咽下一口氣。如此指摘的少女笑得十分詭異。她一隻手捂住肚子,一張笑臉散發出十分罕見的愉快。
隨後。
「所以……我很高興。雖然也有些不甘心,不過我可是很高興的。絆」
未冬抓住在修女服上搖擺的十字架,輕挑眼梢。
雪花緩緩飄落。
「……」
絆沒能立刻做出回答。
這番議論毫無疑問是姊姊勝出。
因為自己沒有入睡。因為自己露出了困擾的表情。也因為姊姊原本並不會說出這些話來。雖然她的這些話都是自己領悟到了重點,可是卻難以反駁。
他原本並不想讓姊姊失望。
可是,隻要誤會解開,之後就不會留下禍根。雖然很遺憾,但是自己並沒有她所想象得那麼有人情味。
「……我……」
絆剛開口卻突然愣在了原地。
「絆?」
在未冬詢問之前,少年已經將手放上了內藏在手套裏的觸摸板。
未冬立刻便明白了是什麼東西。
無線電。
自從之前的某個事件開始,千尋就一直戴著內置有無線電的海豚墜飾。剛剛的反應明顯是感覺到持有者有異常反應——比如說產生攸關性命的心跳變化時——才會給絆發送的危險信號。
身體比所有的思考都要迅速地做出了行動。
「絆……!?」
絆的雙腳蹬向了冰冷的地麵。
比未冬呼喚的聲音還要快。
2
老人身處積雪密閉的廣場。
摩天輪依舊燈火通明,慶祝平安夜的聖誕歌曲仍然回響在遊樂園中。人們的歡呼、嬉笑聲混雜於其中,讓遊樂園的廣場變成了一個特殊的音樂廳。
就在這附近,千尋就在這裏。
「千尋……!」
他安心地呼喊起來——然而,絆卻立即發現了異常。
低頭俯看地麵的紅發少女竟然沒有發覺少年的到來,隻是茫然地雙眼圓睜。
打翻在地的紅茶還飄散著一絲熱氣,但很快便消失不見。
——過了大約一分鍾。
絆懂了。
從感覺到千尋發生異變到現在應該還沒有長時間。
那裏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足以讓這名少女茫然自失的事情。
「……也並沒有做什麼」
夜色中浮現出老人的聲音。
絆回身看見一位從沒見過的老人站在那兒。消瘦的身影就在他的眼前,他們之間隻有咫尺之遙的距離。
絆情不自禁地向後一跳。
如此之近的距離,絆竟然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這不可能。
即便是空在絆的身旁隱藏起來,也不可能接近十米以內。在現代的戰場揮刀,必須要更加迅速地察覺到對方。若是可以先手,那也就等於他已經死了——
「我做了什麼呢……」
明顯能感覺到年齡的沙啞聲音於廣場上響起。
若是真的有惡魔這種東西,它的聲音或許就是這樣。
消瘦的身體上裹纏著破布,左手拿著拐杖,右手握住小提琴,他渾身上下都顯得十分虛無空虛。
他的氣息微弱,甚至讓人感覺不到和他站在同一個地方。
不對,是毫無生氣。
比起這名老人,木乃伊或許都要鮮活許多。
「你……」
絆咬碎自己的動搖,站在了老人與千尋之間。
然後,他再一次察覺到了異常。
(……人……不見了……!?)
遊樂園的廣場上迎來了平安夜,出現了一年之中空前的盛況,然而這裏卻沒有一個人。明明可以聽到遠處的聲音,在可視範圍內卻沒有一個人影。
「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把戲」
老人似乎讀懂了絆的疑惑,說道。
「這單純隻是次時代係統的應用。除此以外不用我說,你也應該可以理解了吧」
「……!」
正因為明白,絆才感到不寒而栗。
在烙印局中也有老人所說的應用。
目前的係統能夠查閱、管理每個人的嗜好、思考、視覺和嗅覺數據。若是可以靈活運用這些數據,不用說意誌,就連誘導他人也不是難事。
然而,這始終是針對每個人自身的問題。
若是有十個人聚集,那麼便要知曉十種喜好。固定某個人的映像就會讓別人產生唾棄的心理——就連這種一瞬間產生並忘記的想法也會改變。若是聚集在遊樂園裏的人有一萬人,那麼他要引導的人就要針對那一萬種嗜好和思考的組合來進行,更何況這個廣場遠不止這麼多人。
……比起神技,更像是惡魔的詭計。
再加上,係統隻能通過烙印局獨有的級電腦才能控製。若是老人所說為真,那麼他隻有黑入了烙印局的係統,通過烙印局來使用係統。
「……難道說,你」
麵對這不同尋常的事情,少年焦躁地貿然行事起來。
他從外套內側取出了藏於其中的刀。
毫無疑問,這是和泉守兼定。
它可以說是絆的守護之刀、獨一無二的大罪之物。
少年保護著蹲坐在地的千尋,老人則對他嗤之以鼻。
「我是。那兒的是你姐姐的友人——不對不對,這種場合下,應該說是原同輩吧」
毫無疑問。
絆知道這個名字。
「……」
與此同時,絆的背後傳來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土岐未冬——之一——正站在漫天的飛雪之中。
*
老人的笑容正如死屍一般。
毫無生氣,看上去猶如人形蠟像。要說是消瘦的老人人偶,也會給人一種難以置信的陰森感。
搞不懂。
為何會在這?
為什麼不是和未冬,而是和普通人的千尋在一起?
(……)
絆終止混亂的思考。
一旦陷入迷茫便無法戰鬥。即便是選擇愚蠢的選項,也比不做選擇強上百倍。
「回答我」
……絆強硬地提出一個問題。
「你是敵人嗎」
宛如鋼鐵般的聲音臨危不亂。
老人微微翹起一隻眉毛。
「——原來如此。比起我的動機、比起事情的過程,你更在意結果嗎。你真的是名戰士啊,土岐絆」
「回答我」
他說著彎下膝蓋,準備好以移動重心為主的古流獨特步法。
他已經做好了將老人抹殺的準備。
由於充當未冬的護衛,他已經在烙印局內完成了第一階段限定解除。
「對於你提問的答案,我還沒想好——你和對於緋原?千尋?蘭斯卡特這個人,到底會采取怎樣的措施,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了」
老人又說出了千尋的名字。
他認識未冬和絆還能理解,可是為什麼會知道緋原?千尋?蘭斯卡特的名字。
「你要是想把她當成我和未冬的人質,估計看不到你期待的結果」
聽到絆的話,老人苦笑起來。
接著,老人越過他的肩膀發出聲音。
「好久不見了,」
「九年沒見了吧,」
未冬也已經取回了冷靜。
這就是身為——的她嗎,就連語氣也變了。
由溫和變為冷酷。
由慈愛變為敵意。
「唉,發生了很多事情啊」
對此,老人笑了起來,感覺就和曾經的同輩談話一般。
「因為在你睡覺的時候,我也在不斷活動,每天都在繼續,一分一秒都沒有停下」
「在我們發表的同時,所有的魂成學研究應該都已經停止了」
魂成學。
那是傾盡全力創造出的新世紀學術體係。滲透生物學、物理學、社會學、宗教學、醫學、哲學、藝術——這些所有學科的最根本學術。
一次為開端的兩人,在九年後的今天正在平安夜的廣場之上對峙著。
「你對千尋……做了什麼」
未冬抱住蹲坐在地的千尋,詢問道。
「我說過了吧,那時的延續。無論是你、我、、、、,還是他——我隻是讓大家都在追求的繼續在現在繼續下去」
「,這根本不是答案」
未冬仍舊抱住千尋反駁了他。
老人——勾起嘴角。
「我說不出答案。我隻是繼續下去而已,說出答案的是其他六個人。
一直不都是這樣的嗎?首先是,然後是你和尋找理論,調解關係,吹毛求疵,然後他一個人控製所有事情。其中,我隻有繼續我的愚鈍罷了。沒有才能的我混入你們這群天才之中,充其量也隻能做出這點貢獻了吧」
敲了敲左手的拐杖。
既非自卑,也非陶醉。而是科學家閱讀理所當然的實驗結果時的口吻。
「你還記得嗎。之中,我是唯一一個被允許在外麵進行實驗的人。若是有必要的實驗我就會去準備,然後將資料全部交給大家。比如說,初期時引發的拒絕反應。那是靈魂的波形在這個次元中表現出的副作用。那被稱為“傷”之持有者的預料之外的現象。哦,錯了,的領域隻需要確立理論,所以不會去尋求細節上的數據。哎呀哎呀,這個也是的通病。正因為是不會有試用錯誤的天才,所以大家都不關心實驗的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