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早晨。
從昨晚就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撞擊地麵的聲音混雜著紫陽花的香味。
緋原?千尋?蘭斯卡特喜歡這個季節。
淅淅瀝瀝的細雨和淡淡的紫陽花香味都是父親的故鄉所沒有的。
『日本的人們曾經住在用紙和木頭建造的家裏』
居住在英格蘭時,聽父親說到這個事情時,自己不知道有多驚訝,同時也十分憧憬。身為日本人的母親給她的異國風情的東西——紙燈籠和壞掉的玻璃風鈴的是自小以來千尋的寶物。
——然後,現在。
千尋在艾莉雅娜女子學院的教會裏聽著雨聲。
滴在庭院地麵上的雨滴十分輕柔,令人心情得以沉靜下來。感覺出生之前就一直在聽著這個聲音。雖然沒有問過,但或許自己正是出生在雨天。
忽然。
入口處傳來一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
「嗨,千尋!」
紮著雙馬尾的少女甩落雨傘上的水滴,抬起手朝千尋打招呼。
千尋微微歎了口氣。
「小柏,你又遲到嗎?」
「因為我又不像千尋你一樣住在學校裏」
柏木伸子哼哼起來。
品行方正,容姿端莊,成績優秀,她簡直就是艾莉雅娜女子學院的楷模,若是這番言行讓人知道的話,老師也會暈倒吧。
「那你也寄住在教會不就好了,直接去教室還會有很多空閑時間」
「這是兩碼事啦。要是千尋又突然消失就麻煩了」
「才不會消失啦」
「哼」
伸子抱起雙臂懷疑起來。
「……說起來,千尋住進教會已經有一年了吧,啊對了對了,大學的社團活動已經決定了嗎?」
「還沒有,因為教會的工作很忙啊」
「是嗎。我本來以為千尋一定會成為步槍射擊的運動員呢」
「這不是有興趣就能辦到的事情,現實不饒人啊」
「真遺憾。啊,但是能夠獨占千尋的射擊也很不錯呢!你的修女服也很合身哦!」
「啊哈哈」
千尋摸了摸胸口的十字架,曖昧地笑了笑。
沒錯。
千尋和伸子從這個春天開始就是大學生了。
她根本沒有進入附屬大學的感覺。但是季節確確實實向前變換了。
「怎麼了嗎?」
從身後傳來了聲音。
一個穿著修女服的小巧人影出現在教會的深處。
「啊,小未冬!」
伸子的眼睛裏突然綻放出強烈的光彩。
啪地一聲,她將未冬的帽子脫下撫摸起來。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真的、真的、真的還是一樣可愛啊!真相今天就帶回家!」
「請請請請、請不要這樣!慢著,千尋小姐!救救我!」
未冬在她的懷中掙紮著。
話雖如此,千尋也隻是一臉困擾地撓了撓臉頰。
這個景象也司空見慣了。已經成為了每天早上的例行事項。
然後,千尋停下了動作。
「嗯?千尋?」
伸子停下撫摸的手,回過頭。
千尋將視線投向了不同於兩人的地方。
設置在教會中的電視正播放著某起新聞。
伸子追尋著她的視線,也點了點頭。
「哎,又是『一小時的奇跡』的話題啊」
那已經是近乎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
受到係統停止餘波的影響,在大多數國家都在紛戰不休的時候,所有地區的戰爭都停止了一個小時。
戰爭在這僅僅一個小時中消失確是事實。有傳言說,這期間甚至讓小鬼們都停止了哭鬧。
也有很多在那一個小時後成立的新興宗教。
在討論了『一小時的奇跡』後,新聞又轉為了某個國家的戰爭。
「……」
千尋沉默起來。
世界沒有改變。
醜陋和美麗還在繼續。
「怎麼了?」
「不,沒什麼。比起這個,再不走就要趕不上了」
「……咦?嗚哇哇哇哇。時間時間!那,那我還會再來的!」
伸子猛烈地揮了揮手跑向了大學。
漸漸聽不見她的腳步聲後,未冬開口說道。
「——你認為那時候什麼都不做會比較好嗎?」
「我不這麼認為」
千尋回答。
「因為他希望的就是現在的我,所以我絕對不會那麼想的。而且和平並非是誰輕易就能辦到的」
「或許……是這樣吧」
未冬也點頭道。
隨後,千尋說道。
「今天也沒課,而且也是平常的那一天」
未冬的臉微微陰沉了下去。
然後她如此說道。
「但是,他或許醒不過來了」
沒錯。
「用魂成學對集合性無意識的觀測結果也是如此,完全沒有變化。或許也有可能發生變化,但那也許也要到我和你死之後了」
她垂下頭。
小巧的臉被隱藏在了帽子下。
「我會一直在他的身邊,所以,至少千尋小姐可以……」
「不要」
千尋搖了搖頭。
「我這樣就好」
她開口說道。
她的聲音十分溫柔。
猶如現在在室外降下的雨聲那般溫柔。
「我會一直等他,直到他醒來」
一對和修女服十分不相稱的牙型耳環正掛在千尋的耳朵上。
*
工藤義鷹穿過山門,在寺院旁闔上雨傘。
他淋著細語走在灰色石板鋪成的道路上。
這裏是墓地。
工藤在深處還比較新的墓碑前彎下膝蓋。
聯合慰靈碑。
其上還刻著十一年前勒達-117失事的日期以及一百八十四人的名字。
「……哎呀」
工藤眯起雙眼。
慰靈碑上已經被供奉了一束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