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季長清方一進門,一眼便看到了端坐於院中的曲臨江。他麵前的石桌上棋盤平展,香爐中的煙氣嫋嫋,茶香四溢。
曲臨江一襲素白長衣,姿態閑適沉靜,安靜的如同高山上一朵默然參禪的雪蓮。側臉輪廓分明,下巴的曲線流暢自然,容顏清俊溫潤,安靜的近乎不屬於凡塵中人,隻一見,便讓人想起一個寧靜的詞彙,‘歲月靜好’。
這一路走來,季長清心中的所有複雜慌亂,在見到曲臨江的那一刻忽然全部消散,所有的不安煩躁,都在瞬間變得平和起來。她剛剛甚至還在想,究竟有什麼方法可以徹底阻止父親和曲臨江在未來有可能發生的衝突,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必了。
她相信他,相信他不會做出什麼讓她為難的事。因為相信,所以她不想再問其他。這十幾年的花開花謝雲卷雲舒,她始終一個人觀看,如今出現了一個她想要與之共賞的人,她不想驚走了他。
奔堯遠遠便見季長清站在莫雪居門口,卻又遲遲不見她邁步進來。待看到她看向曲臨時,眼中所浮起的無限依戀和柔情,忽然一愣,隨即,目光移向正緩緩起身的曲臨江身上。
曲臨江神色從容,眉眼安靜,不論對誰都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溫和模樣。但奔堯知道,他看似溫和,實則性情疏淡。像是天生便是如此,不會因什麼事太過生氣,也不會為什麼人太過歡喜。即便遭受懷疑,受人非議,他也隻是一笑置之,並不喜多做辯解。或是被人愛慕,惹人相思,他也隻是安靜沉默,並不如何看重。
奔堯歎氣,曲臨江的喜怒總是恰到好處,不濃不淡,不深不淺。他對自己要做的事知之甚詳,對自己的方向堅定如初。哪怕沒有多少情緒引導,但卻有一種超乎常人的理智和自控能力。奔堯從未見過他對什麼人真正用心,哪怕,那一位,已堅持了許多年。
也正因為奔堯知道,所以再看到季長清眼中對曲臨江不自覺流露出的無限依戀時,才格外覺得同情和憐憫。
季長清自然不知道奔堯已經在可憐她了,因為她的全副心神都毫無保留的落在了曲臨江身上。曲臨江從石桌旁起身,轉過頭,對著她的方向溫和一笑。青竹碧影,白衣翩然,公子如玉。季長清有種錯覺,覺得這莫雪居的空氣似乎都與別處不同,因為有了曲臨江的存在,這裏便若有若無的流淌著讓人安心的氣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曲臨江麵前的,隻聽得曲臨江輕笑一聲,淡淡道:“長清,你來了。”這聲音溫暖和煦,宛若老友般的隨意自然。
季長清一下回神,剛要開口回話,卻不經意瞥見筆直立在曲臨江身後的奔堯,他臉上的表情不像曲臨江一般隨和自然,反而眉頭微微皺緊。季長清忽然心頭一沉,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李光宇剛剛說過的話。奔堯這幅表情,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
想到這種可能,季長清心頭又是一冷,脫口的話在唇齒轉了一圈,似不經意的問道:“江大哥這幾日出去了嗎?”
曲臨江抬了抬手,示意季長清坐下。季長清滿腹心事的坐下後,目光依舊緊緊盯著曲臨江的臉,似乎生怕錯過他的什麼表情。曲臨江輕輕一笑,也緩緩坐下,極其自然的給季長清倒了杯茶水,淡淡道:“沒有,這幾日身體不適,所以並未出去。”
奔堯身體忽然一陣,微微抬頭,朝曲臨江看去。曲臨江慣常蒼白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溫潤,不見絲毫異樣。奔堯略有疑惑,公子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向來不希望別人知道太多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