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的葬禮之前,季長清便臨時做了季劍山莊的莊主。現在她從深度昏迷中清醒過來了,重新回到季家,當天便召集了季劍山莊的所有執事和分事,正是繼任下一任莊主之位。她是季延唯一的女兒,雖然很多人並不看好她,但她的身份就擺在那裏。季延一死,季長清繼任,沒有人直接反對。
至於暗中反對的,季長清並不在乎。幾十個人在山莊平日開會的總堂內,隻用了短短一個時辰,季長清便將諸般雜事全都安排下去,並且宣布了她即將離開,前往靖州的決定。一時之間,有人堅決反對,悠然暗中歡喜。反對的人,自然是擁護季長清這個少主,而反歡喜的人,自然是那些暗自不服季長清的人。原本她就沒有在山莊中徹底站穩腳跟,這下剛一繼位就要離開,他們心中難免蠢蠢欲動。
季長清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而是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季延已經不再,季劍山莊需要守護的東西也已經不在,那麼,其實季劍山莊對她來說已經沒有那麼強的歸屬感。她現在一心隻想提高自己,讓自己練成擁有曲臨江那樣的武功,到時候,就可以替父母報仇。
季帆沒有任何懸念的被季長清任命為代理莊主,在季長清不在的這段時間,季劍山莊的所有事情,都暫時交給季帆打理。
寒風吹我骨,嚴霜切我肌。十二月末的冀州城,已經徹底進入寒冬時節。
北風冷冽,滴水成冰,天寒地凍。身披水藍色緞麵,內掛薄戎外用銀線繡淺色梅花大氅的季長清,頂著烈烈的寒風,默默站在季延墳前。她尖俏的巴掌大小臉被凍得微紅,眼眸中哀絕的淒涼幾乎要穿透這隆冬的冷風,到達某個看不見的遠方。
“爹,我來看您了。”季長清麵色平靜,輕悠的聲音一出口,便被寒風吹散,破碎在凝結寒意的空氣裏。“您還好嗎?您已經離開我差不多一個月了,可我卻還是覺得您時刻都在我身邊。小時候我特別淘氣,像個野小子,整日跟著那些男孩子出去瘋跑,您生氣罰我,卻舍不得打我,隻罰我蹲馬步。可是,這個懲罰對我來說卻很有效。”
也許是想到了從前的事,季長清唇角輕輕勾了勾,輕身說道:“您知道,我最怕蹲馬步了,每次蹲馬步都是痛不欲生的模樣。最嚴重的時候,您就罰我跪在祠堂,不讓我吃飯,可是母親偷偷給我送吃的,您卻從來沒有阻止我。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的,您一直舍不得對我嚴厲,所以才一直有恃無恐,以至於自己現在一無所長。”她一邊說著,往日一家三口在一起時的簡單快樂,便接連不斷的在腦海中出現,而季延夫婦對她的愛護,寬容和疼愛也越發清晰深刻起來。眼中晶瑩的淚水,終於還是無知無覺的留下,沿著她凍得開始有些青白的臉頰流到冰冷的下巴上,再滴落在腳下的堅硬土地上,碎成細小的冰晶。
前些日子的積雪已經融化,滿山都是冷硬的土地本來的顏色。常青樹練成一片,似是抱團取暖,又似是桀驁相約。
季長清的神色忽然有些落寞,眼前那塊青色的石碑上,一筆一劃的印記有些模糊,幾乎要看不分明。季長清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寒氣,吐出一團白霧,她努力的讓自己揚起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好的樣子,聲音低低的說:“爹,娘到現在還沒找到,但是,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放棄尋找的,這件事,我已經交給季帆,讓他代我尋找。爹,您不要生我的氣,我不是不想親自找娘,”她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喉嚨中漸漸哽咽起來:“我是沒有時間,因為我還有別的不得不做的事,您放心,等我做完了這件事,今後天涯海角,無論多遠,需要找尋多久,我都一定會將母親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