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隊！”
病房門上傳來一陣拍響，門外的是警員，聲音有些急：“劉隊已經來了！我從窗戶裏，看到他剛上電梯……馬上就會到！”
年輕警員挑眉。
這麼快？
他才剛讓人去請……
想到這裏，他又往病床上的喬正多看了一眼，目光深深。
“……我不管你耍什麼花招，你不可能有活路！”沉吟了半晌，他咬著牙，冷冷警告。說完，他轉身向外，剛到門口，便碰上開門進來的劉隊。
劉隊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馬甲，老年人的體虛讓他比任何一個警員穿得都多，他一身亂糟糟的衣服搭配，頭發卻是梳得整整齊齊。
“劉隊好！”年輕的刑警隊長規規矩矩叫人。
他對這個退休的劉隊很尊敬！警隊的所有人都很尊敬！雖然劉隊退休以後，隻在警隊做一些後勤和打砸工作，但大家都知道，劉隊辦過很多案子，戰功赫赫，是警隊的驕傲！
劉隊職業生涯中唯一的汙點，恐怕就是……
想到這裏，他又往喬正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陳，來這麼早啊？”劉隊和他打招呼。
“嗯，準備交接轉移嫌疑人。”年輕刑警點點頭，回答到一半，卻不由頓了頓，接著說完下半句，“九點就把人帶走！”
他臨時決定更改時間。
因為他感覺到：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九點？”劉隊也是一怔，渾濁的眼中有片刻的凝滯，但是他很快恢複過來，咧嘴笑笑，“哦，你忙……我就是來吃個早飯，畢竟，也是故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晃了晃手上的早餐袋。
透明的塑料袋，裏麵裝著幾個包子，還有一杯豆漿……很普通的早餐樣式。年輕的刑警留意看了看，沒什麼異樣，便點頭走了。
病房的門關上，房間內安靜下來。
“唉……年輕的一代人，也都精了！”劉隊歎了口氣，才緩緩地走過來，把早餐遞給喬正，“小陳那一代的人，沒接觸過當年的案子，看的都是一些卷宗，所以……”
劉隊為難地停住：所以，那些警員不會尊重喬正。
喬正了然。
不過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掂量了下早餐，語氣輕鬆地扯開話題：“不是說警隊的標配還有雞蛋嗎？現在沒了？”
這是警隊食堂的早餐。
喬正從來沒有去過。
隻是在當年準備去當臥底的時候，劉隊打趣過他：‘別嫌在外頭辛苦！以後歸了隊，每天標配，包子雞蛋配豆漿，都能吃膩死你……’
可惜，喬正沒有等來那樣的“以後”。
“食堂摳門，早沒了。”劉隊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笑容卻有些牽強，“還得跑幾層樓去幹部食堂買……我腿腳不好，懶得上去了。”
“這樣就挺好。”喬正也不挑，抓了包子就吃。
像是當年當入隊的小警員，又開心又蠢……
“你怎麼今天還會過來？”這點，喬正很疑惑。他以為，昨天晚上，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劉隊心中不忍，默默地別開了眼。他沒有正麵回答喬正的問題，隻是清了清嗓子，喃喃地開了口：“昨天晚上，我給外麵的警員塞了兩百，讓他們去吃宵夜……”
喬正一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圖。
“沒想到，今天早上過來，你還在……”劉隊的臉色，看起來是真惋惜。
“你不必幫我做這些的！你不能為了我，毀了你自己……”喬正搖搖頭，眼裏有震驚有錯愕，停頓了半晌，突然詢問，“庭審是什麼時候？”
“不會有庭審。”劉隊的話，讓周圍的空氣迅速冷了下來——
“我昨晚把證據、你的證詞錄音，全部交給了上麵。上麵很快就會結案，所有的警員，都會得到該有的補償……隻是畢竟這麼多年了，上頭也不想高調伸張，隻會內部公示……”
言下之意：已經塵埃落定。
大家的公道有了！
完美的結局也有了！
隻剩喬正，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去死……
喬正怔在當場，大腦陷入了一片茫然。
“轉移工作提前到了九點……我本來以為是十點！”劉隊滿臉都是懊惱，“我這裏的準備來不及了！隻能走一步看一部，等會兒車壞了，你就往人多的地方逃！”
他小聲又急促地說著。
喬正已是徹底瞪大了眼。
“不行！”他一個勁地搖頭，“你一輩子的名譽，不能為了我……”
“阿正你還不明白嗎？你看看外麵這些……”劉隊的目光轉向外麵，隔著那扇病房門，欲言又止——他還不明白嗎？他的犧牲，已沒了任何意義！
他就是死了，外麵這些，也覺得他罪有應得！
忠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