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到夏爾溫熱的身體,誅尛這才注意到他沒有死,不過之前夏爾那副模樣真得把她嚇壞了。誅尛抓著她的頭發,自言自語:“對不起……”
塞巴斯蒂安默默走到夏爾身旁,想把他從冷冰冰的地上抱起來的時候他的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
誅尛看到他麵無表情的抱起夏爾,她忽然慌了,睜大眼睛,緊張地說:“你要幹什麼?”
塞巴斯蒂安依舊是一副溫柔的模樣,“地上太涼,我怕少爺病情加重。”
原來……是這樣。
誅尛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如果……如果塞巴斯蒂安不殺夏爾,她不介意永遠離開夏爾的世界,這樣,就不會帶給他這麼多麻煩。
可是……一個惡魔,還是一個餓了許久的惡魔,誅尛怎麼能夠放心的把夏爾交給他?她深知餓著肚子的那種感受,從成為惡魔的那一刻起,她便無時無刻的忍受胃部的空虛。站在大街上走在人群裏的時候,麵對誘人的靈魂,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不能吃!哪怕餓死也不能吃!
誅尛順著塞巴斯蒂安完美的臉看去,忽然,她愣住了。
倒塌的房子,幾乎燒到天邊的大火,地上死去的人們,那些血液彙集在一起像一片妖冶的彼岸花海。
這是……這是怎麼了?怎麼回事?
是災難!是亞修製造的災難嗎?
不——!
誅尛往後退了一步,無力的跌在牆角,她呆呆地看著那名被亞修殺掉的小女孩,她的小臉蒼白,上麵粘著血液和泥水。
小女孩像個被拋棄的人偶,緊閉眼睛,毫無生息。
這麼多生命……就在誅尛的手下,消失了?
誅尛張著嘴巴,想呐喊,但是嗓子像被什麼堵了起來,難受得要命。
塞巴斯蒂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抱著夏爾一步一步遠離她。
誅尛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們離開,她隻是一個人跌坐上冰冷的地麵上,說不出話來,像個破掉的布娃娃。
內心似乎有什麼在燃燒,憤怒?震驚?自責?愧疚?難過?
不,好像都不是,那又是什麼感覺呢?
那燃燒著的是什麼,那燃燒著的想要殺人的感覺又是什麼。是恨?
沒錯,是恨!
誅尛在恨自己,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她自己。
她的眼睛變得通紅,但是看著混亂的倫敦的眼神卻是空洞無比,造成災難的人是亞修,但是,造成這樣的局麵卻是因為她誅尛。
她是個罪人,是個殺了許多無辜人的罪人。雙手沾滿了血腥,心髒在絞痛,難過的快要無法呼吸了。
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無辜的人們,因為她的私欲而慘死,她在自責,她在瘋狂,她在恨。
站起來,誅尛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光明灑滿一片狼藉的倫敦。廢墟裏冒著灰色的煙,前方有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具屍體的懷裏有一個在繈褓中熟睡的嬰兒,他正在大聲哭泣,似乎在尋求溫暖。
誅尛走到他身邊,嬰兒睜開純真的黑色眼睛看她,嬰兒不斷吮吸著大拇指,他張著胖乎乎的小手朝誅尛的臉抓去。
咿咿呀呀,嬰兒不斷叫著。誅尛忽然笑了,那是一種瘋狂的淒慘的笑,笑得蒼涼笑得令人心驚。
“是我毀了你的一生啊……我讓這麼多人失去了家庭……這個世界陷入了灰色……哈哈——!哈哈哈——!”
誅尛朝著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瘋狂的跑去,那裏有初生的太陽,那裏充滿了希望,那裏有光芒萬丈的光明,那裏多麼溫暖。
可是,在誅尛的世界裏,一片冰冷的黑暗。
最後,連她自己都要看不到自己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