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一個日照充足的盛夏某天,姐姐和我都放假在家,趁著媽媽也在家,姐姐告訴了媽媽一件事,說是姐姐班一個男生查出來有乙肝病毒攜帶,姐姐喝過男孩杯子裏的水,所以很擔心自己會不會也被傳染,於是姐姐自己去門診做了一次乙肝病毒檢測,結果沒有被傳染,媽媽當時就問姐姐怎麼沒帶著弟弟、妹妹一起去檢測一下。於是媽媽就帶著我和弟弟,由姐姐帶路來到了一個門診,醫生拿出了試條,分別取了我和弟弟食指上的一滴血滴入試條。
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心裏害怕的厲害,結果果然不好,弟弟沒事,而我是乙肝病毒攜帶者,媽媽當時什麼也沒說,大家都沒說什麼。回到家,大家都用溫和的態度對我,都表示不嫌棄我,不怕被傳染,但是沒過幾天媽媽還是決定給我辦理休學,去省會城市看病。中間的細節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我清楚的記得我心裏是平靜的,平靜到我自己也納悶,我怎麼不難過?後來大了逐漸明白,那可能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因為當時社會並不像現在社會對乙肝病毒攜帶者這麼寬容。
我記得那天媽媽拿著我的病毒定量檢測單來到學校,帶著我去了校長室,跟校長說明了情況,校長就同意了我的修學。比起現在請假的種種理由,我的修學理由大概是太正當了。我的第一次高一就這樣戛然而止了,快到我沒有機會再去一次那個班級,沒有機會再去一次那間宿舍,沒有機會再見一次我的朋友。也許我當時也是不想見得吧。
那之後的一年多,我開始了漫長的尋醫問藥之旅,當時對這個攜帶者並不了解,隻知道沒辦法治好,中藥、西藥,到一個地方抽一次血,對比一次單子。媽媽托了很多人,那些人眼裏總是流露出同情的目光,並且盡心的為我介紹醫院、醫生。有段時間我每天喝完媽媽煮的中藥後就坐在窗邊看外麵,在那裏沒有王晴晴,沒有鬱曉爽。媽媽白天要去上班,我乖巧的在家等著,然而漫長的等待像它突然開始一樣,突然就結束了。
一天媽媽帶我到了省疾控中心,找到了一位權威的大夫,照例做了檢測,但是那位慈祥的醫生看完我的單子後,微笑著說,這不算什麼,沒必要專門看病,定期檢查一下,隻要肝功能都在指標範圍內就沒問題,跳出了指標了,我們再吃藥治療,這麼小的年齡,自愈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可以回去上學了,平時注意不要和別人的傷口接觸就可以了。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我和媽媽都愣住了。
緊接著媽媽就把我送回了老家,準備我的複學。我的尋醫問藥之旅像我的第一次高一一樣,就那樣戛然而止了。然而我已經不是一年前的我了,我不再自信,不再愛笑,不再喜歡講話和交朋友。在我最美好的年華,我第一次失去了我自己。
我的複學像修學一樣簡單,立馬就被安排在了新一屆高一。和本應該是我的學弟學妹們一起開始了我們的青春。然而複學後我依然沒有再去過那間教室,那間宿舍,依然沒有去找過我的朋友。直到一天我偶遇了鬱曉爽的雙胞胎妹妹,她拉著我的胳膊大聲說:“鄭薇!你回來了!你怎麼不去找我們,你知道嗎?你走後學校安排了其他人來我們宿舍補你的床位,她們居然死活不讓,說你隻是請假了,說你很快就回來......”話沒說完,遠處一人把她喊走了。我像木頭一樣站在原地,心裏突然有了傷感,她們並沒有因為我的事情遠離我呀,我卻丟了她們那麼久。我決心要珍惜自己、珍惜生活、珍惜朋友。
我記得大周休返校時我也帶著小布偶,兩隻,黃色的小熊,我還是沒進那間教室,但是我還是找到了她們,大家終於又見麵了。沒有責怪,也沒有傷感,大家一起說著以後的夢想,雖然不能常見麵(高二和高一不在一棟樓),但是大家說好要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