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長公主帶著一雙兒女,先行告退。晉國長公主、慶王也由各自侍從攙扶著,一道離開了甘露殿。隨後,大皇女很乖巧地拜別了皇帝,二皇女也由乳母抱走。皇帝親眼瞧著親人們一個一個離去,歡聚過後的冷淡似乎也格外清晰起來。

來時都是熱熱鬧鬧地來,去時卻也是匆匆忙忙地去。

馬福將殘宴交付畢德海、崔玉喜收拾,自己親自扶著皇帝,略顯踉蹌地走進寢殿。

皇帝說要吃茶,馬福忙扶著他先坐下,轉身倒了一盞溫溫的醒酒茶來。皇帝閉著眼睛就著馬福的手喝了兩口,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似是舒服了許多。

“陛下今夜是真高興。”馬福陪著小心道,“老奴就指望著陛下日日夜夜,成天價兒地這麼高興。”

獨孤元嘉支頤而笑,過了一會兒,卻又淡淡地說了一句道:“隻可惜,不曾聽到那一曲笛音。”

馬福眼睛一亮,頓時趁機道:“陛下,現下也不遲啊!老奴這就去請周禦女來!”

轉身就顛著小步往外急走。走不上幾步,身後卻又傳來皇帝淡淡地低吟。

“不是她。”獨孤元嘉似乎在歎息,聽來有一種迷茫,又有一種惆悵。

馬福隻得站住,轉回身正聽到了下半截。

“是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馬福不覺怔住。中秋夜宴就是昨日的事,他當然不會這麼快就忘了。誰都知道隻有兩個人因為笛音,而受到了皇帝的青睞。

除了周碧君,就隻有新晉采女--沈婉兒。

卻說沈婉兒驟得封賞,也是一整日的熱鬧。這不,才剛送走巫翠萍、劉環姐妹。

蔡金桂笑道:“這對姐妹自打進宮起,便是共同進退,煞是齊心協力。隻不知道共得起患難,可能同得起富貴?”

沈婉兒笑道:“妹妹此言甚是。”又去拉著蔡金桂的手,“且不去管她們如何,隻我們姐妹生死窮通,都要相依。”

蔡金桂便也微微斂容,甚鄭重地也將一隻手覆蓋在沈婉兒的手背上。

沈婉兒留道:“妹妹就不要走了。我們姐妹同榻而眠,正好說些體己話。”

蔡金桂也有這個意思。這一整日都是人來人往,那些人生生就沒留下多少時候給她們兩個。正要點頭,卻聽外麵有人在拍崇光院的院門。有小宮人急急忙忙地過去應答,不一會兒就哐當一聲抽開栓鎖。

院中諸人都還沒有睡下,聽見這些響動,開窗的開窗,拉門的拉門,也都向外麵看來。

便見一名小宦官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蔡金桂睜目一瞧,正是直直地來到了沈婉兒這邊。

“小奴拜見沈采女。”

沈婉兒一驚,再也想不到怎會這個時辰還見他:“崔給事?”

崔玉喜跑得滿頭是汗,笑著催道:“采女快拿上笛子。陛下招你入甘露殿。”

沈婉兒、蔡金桂俱是一呆。又得崔玉喜幾回催促,兩個人才一起回神。此時也隻有內教坊的那一支笛子,沈婉兒就匆匆地取了它來。蔡金桂拿起梳子幫她攏攏碎發,便送沈婉兒同崔玉喜一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