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碧君不聽猶可,一聽這話,登時眼泛淚花,哭出聲來。驚得朝雲、晚霞俱是一呆。眨眼的工夫,周碧君已是淚珠直滾,一張絕美的臉都濕透了。
還是朝雲先回過神來,勸道:“禦女不必放在心上,晚霞是個老實人,說話一向如此。”
晚霞還呆呆的,一點兒也回不過神來,究竟自己又是哪一句話、哪一個字惹動周碧君傷心至此。須知周碧君雖時時在皇帝麵前喜作嬌弱之態,然則平常,卻並不是一個嬌弱之人。服侍到今日,這還是頭一回看到周碧君落淚。但她也不敢再多說,隻得順著朝雲的話先一概攬在自己的頭上:“禦女息怒,都是奴婢不會說話。禦女隻管責罰便是,隻別氣壞了身子。”
周碧君卻還淚水直流,滿麵的悲戚之色:“你說的何嚐不是真言?我這回是太著急了。”
說罷,便再也不肯言語,揮了揮手隻叫她二人退下。朝雲、晚霞見周碧君是真傷心,也不敢違拗她的意思,隻得唯唯而退。
沒有了朝雲、晚霞,周碧君連最後一絲強忍也不必堅持了,撲在榻上嗚嗚地啼哭不止。
她們隻知說她太著急,可她如何能不著急呢?既入了深宮,僥幸得寵,她便也知道,遲早會有色衰愛弛的時候。隻是不曾想到,如今色未衰,愛也先弛了。
淚眼朦朧中,瞧見皇帝賞賜的幾樣首飾,正兀自亮晃晃地躺在桌案上。心中又是一陣悲痛,急起身走過去,雙袖一拂就將那些名貴之物齊齊掃落地上。
人都已不在了,還要這些死物做什麼!
沈婉兒!周碧君默默地咬著牙。這回是你贏了!可你也等著,我周碧君也不是束手待斃之徒。
沈婉兒這邊才剛一曲終了。她捧著笛子,靜候佳音。果然等不多時,就聽外麵有人傳道:“陛下駕到。”
尹墨香、春華頓時麵露喜色,沈婉兒自己也心中一動,忙領著她二人迎上前去,皇帝已然笑盈盈地走進來。
見禮完畢,沈婉兒少不得還要做個佯裝不知的模樣:“陛下怎麼來得如此早?妾身還以為,陛下要到晚膳時分才來。”
獨孤元嘉笑道:“原本是要遲些來的,想去瞧一瞧周禦女,她前些日子身上不大好。卻不料恰巧聽見你在弄笛,便不由自主地走過這邊來了。”
沈婉兒倒沒料到皇帝說得全然坦蕩。一時間微微一愣,心底卻滋生些許慚愧。
這當然不是什麼恰巧。不過也是一個笨方法罷了:她提前派了尹墨香守藏在道旁,一見了皇帝的身影,便火速來報。
沈婉兒謝罪道:“原是妾身唐突了。”
獨孤元嘉微微一笑:“也不是什麼大事,朕改日再去瞧周禦女也一樣。”
那邊尹墨香、春華上完茶,連同跟皇帝一齊前來的馬福等人見此情景,也不消吩咐,自是低著頭一起無聲無息地退出內室。
獨孤元嘉端起茶輕啜一口,笑問道:“你呢?怎麼突然想起弄笛了?”
沈婉兒低垂著眼睛,笑回道:“妾身也隻閑來無事,忽然想起也是許久不曾碰過笛子,故此稍作解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