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鎮公國府的大門,婦人的步履越是沉重,拖遝,最後幹脆停了下來,似乎有些膽怯,又似乎有些猶豫,她抬起頭神情緊張的朝著鎮國府的牌匾望了一眼,然後怔怔發愣。
站了一會兒,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手縮到了袖籠裏,畏畏縮縮的繼續朝前走來。
大冷的天,她隻穿了一身灰不灰,黑不黑的粗布棉袍,袖口洗破了,露出了一塊爛棉絮,一雙半舊不新的棉布鞋裏套著洗的發了黃的長襪子,襪子沒了鬆緊,無法固定,隻能用草繩一圈圈的纏上。
迎著暮光,洛櫻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臉,她的臉微帶著死灰一般的顏色,顯得有些呆滯而麻木,一雙眼睛像是熬了許久未睡似的,眼睛凹陷,眼眶烏青,一副十足的落魄潦倒的樣子。
雖然不至於像洛嬋嘴裏說的是個乞婆,但離豈婆也不遠了。
即使落魄潦倒至此,也掩蓋不住她的美麗。
“小姐,這不是……”
在洛櫻認出沈氏的時候,裳兒也同樣認出了她,剛想再說什麼,忽又想到她從前在府裏時,待自家小姐的冷酷無情,心也就冷了。
“……裳兒,不用管她。”
對於沈氏,隻是陌路,她沒有必要因為她的落魄就心起憐憫。
“也是,她眼裏沒有小姐,小姐自然不用管她!”
見沈氏這副倒黴模樣,裳兒雖然覺得奇怪,心裏卻覺得有些痛快。
“這位小哥,能不能麻煩你……”
沈氏撣了一下衣服,局促的蹭到角門前,她並沒有注意到馬車裏的人,先是愴惶顧盼了一會,然後鼓起勇氣,羞怯不安的看著守門小廝。
不等沈氏說完,那小廝十分不耐煩的揮手道:“去去去,哪裏來的乞丐婆子!”
沈氏害怕的往後一縮,受個受驚的孩子一般愴惶著臉色,咬了咬牙,又唯唯喏喏的哀求道:“求求這位小哥了,就麻煩你去通報一聲,說沈家的……”
不知是害怕,還是寒冷,她凍的瑟瑟發抖,聲音也跟著一起顫抖。
“什麼深家淺家的,這裏可不是你討飯的地兒!”
“不……不是深家,小婦人姓沈,名毓淳,和國公夫人……”她有些難以啟齒的嗡聲嗡氣道,“有姐妹之情。”
“哈哈哈……”那小廝忽然嘲諷的大笑起來,指著沈毓淳的臉,笑對著旁邊的幾個守門小廝道,“你瞧瞧,這乞丐婆子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是我家夫人的姐妹,她若是夫人的姐妹,那我還是龍太子呢。”
“哈哈哈……”其他人跟著一起哄笑起來。
那小廝揮手又來驅趕她,其中一個老年人往北邊指了指道:“這裏可不是你討飯的地方,你往那邊走,那邊有鎮國公府設的粥棚,總不至於讓你餓死街頭。”
沈氏麵色一灰,囁嚅著嘴唇想再哀求,最後隻說了兩個字:“多謝。”
說完,她哽咽著喉嚨,抹了一把眼淚,淒惶惶的轉身離開了。
“陳伯,走吧!”
洛櫻已沒有任何興趣再看,對著馬車外輕喚一聲。
“是,小姐。”陳伯不敢再耽擱,揚起馬鞭,“駕——”的一聲,馬車從沈氏身旁急馳而過。
馬車過時,激起一陣風,風卷的單薄的沈氏一個趄趔,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她又呆呆的朝著鎮國公府望了最後一眼,然後消失在暮色蒼茫裏。
……
天,全暗了。
一輪孤月懸上天空,在漆黑夜幕上留下一個淡白光暈。
不染纖塵的月光傾瀉下來,冷漠無聲的照耀著大地。
月色下,有一座冷冷清清,蕭殺敗落的破廟矗立在荒草淒淒的山坡上。
遠處,有個頹敗的人影手裏拎著個破了的油紙包,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費力的朝著破廟走來。
今天,除了要了這個肉包子,她一無所獲。
而這個肉包子,還是被人沾了她的便宜才要到的,她餓了一天,舍不得吃一口,就急慌慌的趕回了破廟。
沒辦法,玥兒受了傷,她們已經走投無路了,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將自己收拾一番,厚著臉皮去求見從前與她要好的鎮國公夫人吳晴,她明知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清平侯夫人,而是像個乞丐一樣,根本見不到她,可她沒有一丁點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