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沈遙的身世(1 / 3)

凜冽的寒氣中,幽幽飄來一陣水的濕氣,撲在人的身上,更覺得濕冷異常。

她的臉掩在黑暗中,唯有這樣的黑暗才能讓她心情安定些,不管她學得再像,她也終究不是高雲溪。

沈遙是個心細如發之人,哪怕一點點破綻就可以讓他發現,所以她才選擇這樣的時間和他相見,她本來想約的更晚的,又怕他起了疑心。

天空雖有月色朦朧,卻照不亮這茫茫黑暗,這樣才有利於她更好的隱藏自己。

血脈至親。

沈遙和高雲溪竟然是血脈至親。

難道她沒有猜錯?

她在文祥閣翻閱了那本《風雲戰事錄》,找到了有關成贏兩國交戰的記載,尤其是兩國最後一戰,記載的最為詳細。

雖最為詳細,也不過聊聊數語。

新元九年冬,鎮遠將軍姬南城率兵二十萬征戰贏國,成軍所向披靡,俘獲贏國長公主蕭玉心。

蕭玉心有孕,姬南城不忍殺之,派數人勸其歸降成國,皆遭其侮罵,是夜,贏國驃騎大將越錚帶五十精兵夜襲帳營,救走公主。

姬南城帶兵追趕,迫使贏國人馬辟易數裏,直退至縲河,越錚為護公主戰死,公主捶胸頓足,悲憤交加,跳入縲河,姬南城沿河尋數十裏不得,至此,蕭玉心下落不明。

驃騎大將越錚?而沈遙,字子越。

她當時就懷疑,沈遙的父親會不會就是越錚,但是她並沒有想到蕭玉心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現在聽沈遙這麼一說,他很懷疑蕭玉心肚子裏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沈遙,而高雲溪是他的表妹,所以他才會說他們是血脈至親。

可是,蕭玉心在失蹤前並未嫁人,而越錚卻是有妻子的,蕭玉心貴為一國公主,怎麼會和一個有婦之夫有私情,還未婚行孕,並且,越錚還整整大了蕭玉心十六歲。

不過,這都說不準,這當中有太多種無法確定的可能性,她隻是想確認沈遙的身份,他究竟是不是蕭玉心和越錚的孩子。

隻要她能確認,然後再拿到證據,那摧毀沈遙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

正想著,就聽到沈遙冷笑了一聲:“溪兒,難道你願意一直躲在育嬰堂,做一個亡國之奴?”

洛櫻淡淡道:“我姓高,不姓蕭,我是成國人,又何談亡國之奴?”

沈遙臉色一沉,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緊緊盯著她,深深的凝起眉頭道:“就算你想做個亡國奴,我贏國的百姓也不想做。”

“……”

“在成國,他們是最低賤的人,隻能像狗一樣的被人驅使,不能習武拿兵器,不能聚眾,不能田獵,還遭朝廷屢次搜刮搶奪,世世代代隻能為奴為婢,不得翻身。”

說到這裏,他憤恨的咬牙切齒,拳頭也隨之死死握緊。

“溪兒,你不是沒有看見過,在西市街開設的人市,我贏國人可以被任意買賣驅口,可以任意被打殺,難道你忘了那個孩子是怎麼死的?”

“……”

洛櫻眼神一顫,她不是高雲溪,她當然不知道,心撲通撲通跳起,她緊張的握住了手,沒有回答的他話。

他看了她一眼,垂下的眼眸裏帶著深深悲涼,重重的歎息一聲又道:“我知道你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好姑娘,你能忍心看著我贏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中之熱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的臉已恢複了平靜,她淡淡一笑,笑的諷刺:“你當真是為了贏國百姓嗎?”

“……”

他堅定的點了點頭。

她笑的更加諷刺:“事到如今,你還敢如此大言不慚,你若真的為了贏國百姓,身在太師高位,你可曾為他們爭取過一絲一毫的利益?你也不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身在水深火熱之中嗎?”

“那是因為我不能。”

“哦,你為何不能?”

“……”

“你是怕你贏國人的身份暴露了?”

“……”

“我怎麼聽說陵王殿下曾為贏國百姓鳴過不平,難道他是贏國人?”

“……”

“而你,身為贏國人,為贏國百姓說過一句話嗎?虧你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大人呢!”

“……”

“說到底,你不過是拿贏國百姓當作你冠冕堂皇複仇的借口!”

“溪兒,你!”她的話就像一把無情的利刃,刺中了他的要害,他渾身一顫,說話時喉嚨裏發出咯咯聲響,“你該知道,我雖身居太師高位,卻處處身不由已,隻要走錯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所以你的輸贏才重要,贏國百姓不重要。”她充滿嘲諷的看著他。

他忽然將手放到她的肩上,鄭重其事道:“不,正是為了贏國百姓,我才必須要隱忍,溪兒,你生來腳踏七星,是我贏國未來的女君,隻要你振臂一呼,贏國百姓就會鋪天蓋天的圍攏到你的身邊,唯你命是從。”

洛櫻怔愣了一下,怪不得沈遙任憑高雲溪如何拒絕他,他還要一次又一次的來找他,原來還有這段幹係,雲溪竟生來腳踏七星。

很快,她便恢複的淡定從容的樣子,情緒難明的“哦”了一聲,唇角勾起幽涼一笑:“難道你複國隻是為了捧我登上女君之位,你自己就不想坐在那高位上?畢竟……”

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默默又深呼吸了一口氣,縮在袖子裏的手握的發抖,後背浸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她要試探他,卻知道一個不慎試探不成,反被他看穿,那就會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沉了一口氣,她的臉上保持了平靜,慢悠悠道:“你的身上也流著皇族的血液,那個位置你不是沒有機會坐。”

“……”沈遙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很明顯的僵了僵,看著洛櫻時,眼神也更加的陰暗深幽,慢慢的放開了她,他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溪兒,你想的太多了,你我同為贏國人……”

“我們都見不得光,不是嗎?”她打斷了他的話,直視著他的眼睛,在剛剛感受到他的僵硬時,她更加能確定沈遙就是蕭玉心的兒子,她繼續咄咄逼他道,“不僅是贏國人的身份見不得光,我們的出生更見不得光……”

他眼神一顫,一下子狠狠握住她的手腕,目光寒冷的像柄劍,厲害打斷她道,“溪兒,你胡說什麼?”

“難道我說錯了嗎,還是你根本不敢承認?”

高雲溪是蓮月教聖姑與贏國魏明帝的私生女,有關這一點,是高雲溪親口說的,不過不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說的,而是在醉酒的情況下,她故意引導才套出了她的話。

不過,她並沒有說出更多。

她這樣說,就是想更加確認,沈遙就是蕭玉心未婚先孕生下來的私生子,如果這件事得到確認,那蕭玉心當年跳下縲河就沒有死,贏國滅亡時,沈遙還沒有出生,所以不會有丁點記憶,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一遍一遍的給他灌輸這種滅國之恨,他應該會像雲溪一樣,對贏國並沒有什麼感情。

“夠了,溪兒!我來不是跟你爭論這些的!”

洛櫻毫無懼色的看著他:“那你要跟我說什麼,複國嗎?我隻是一個小小女子,沒有那麼大的胸懷和抱負,你要複仇是你的事,要複國也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你——”

一次次的激烈爭吵,讓他幾乎要想放棄,這個蕭溪兒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鬥,可偏偏就是這個阿鬥腳踏七星。

當年,身為贏國大長公主的母親也是腳踏七星,在贏國功高望重,隻可惜在她即將要登上女君之位時,成贏兩國交戰。

這一戰,贏國滅亡,母親夢斷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