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元極根本沒有聽到,接著又響起了輕柔的一聲:“元極……”
衛元極這才從失神中驚醒過來,轉過頭,就看到長廊那頭站著自己的大姐,她正在朝自己招手,他急步走了過去:“大姐,你找我有事嗎?”
衛元琦沉默的點了一下頭,又道:“你隨我來。”
很快,衛元極就隨著衛元琦去了她的房間。
“元極,星辰到底怎麼樣了?”
“師父說,星辰哥這是回光返照,他還有兩三天的時間。”
“什麼?”衛元琦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樣子,“怎麼會,怎麼會是回光返照?難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衛元極搖了搖頭。
衛元琦一下子伸手捂住了臉,滾燙的淚水從指縫間流淌出來,她嚶嚶哭泣,哭泣宋星辰將要離去,哭泣自己連在他最後的時刻都沒有資格陪伴在他身邊。
“大姐,你不要哭了,星辰哥走了,也是一種解脫。”衛元極伸手拍了拍她哭的顫動的肩,拿出帕子遞到了她的麵前。
衛元琦又哭了一會兒,然後鬆開手,接過衛元極手裏的帕子拭去了眼中的淚水,紅著雙眼,看著他,平複了一下心情,哽咽道:“雖然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他還這麼年輕,他才二十五歲呀,怎麼能這樣死了?”
“你說的話倒和阿櫻如出一轍。”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紮中衛元琦的心,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我正想問你,洛櫻到底是誰?”
衛元極一怔:“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你之前說的是謊言。”
“姐姐……”衛元極為難的看著她。
“她就是姬……長……清,是不是?”
這個名字咬在嘴裏仿佛含了千鈞之力,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不可否認,她從前是嫉妒姬長清的,嫉妒姬長清輕而易舉的可以得到宋星辰的愛,她不僅嫉妒姬長清,還討厭她的母親元蓁,因為元蓁的存在,父親一直冷落母親,讓母親不知流了多少眼淚。
她也恨自己的名字裏含有一個元字,可是她從來沒有說過。
可是嫉妒歸嫉妒,恨歸恨,她從來沒有想過讓姬家軍走到那樣的慘境,也沒有想過將姬長清推向被腰斬的死路。
後宮不得幹政,有關姬家軍慘案,她並沒有參與過,她隻是一直保持沉默。
後來,姬長清被腰斬而死,她的嫉妒也跟著死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姬長清還能回來,所以就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匪夷所思,可是除了洛櫻是姬長清,她實在無法明白洛櫻和宋星辰之間的感情。
如果洛櫻真的是姬長清,放在從前,她一樣會嫉妒,可是現在,她已經放下一切了,她一直希望宋星辰能過的好,現在,他卻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想在他生命裏的最後一刻,他一定想要姬長清陪在他身邊。
而她,注定隻是宋星辰生命裏的一個匆匆過客。
“姐姐,你怎麼會這樣奇怪……的想法……”衛元極眼睛裏流露出一刹那的心虛,說完,很快,就低下了頭。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親姐姐,而是在阿櫻沒有同意的情況下,他不能將她的身份告訴任何人。
衛元琦看穿了他的心虛,這個弟弟雖然從小就膽大包天,胡作非為,可是從來不慣撒謊,他為什麼要撒謊,那隻能證明洛櫻真的就是姬長清。
她不想再讓他為難下去,眼中含淚,輕輕的苦笑了一聲:“好了,元極,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問你這件事了。”
既然姬長清來了,那就不需要她的存在了。
是時候,該離開了。
“大姐……”他抬起頭,心虛變成慚愧。
“元極……”她伸手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該走了,你送我下山可好?”
衛元極驚訝道:“大姐,你要去哪裏?”
“回家。”
“那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回去?”
“我想家,想祖母了。”她的目光朝著窗外看去,一下子放空了。
衛元極心中已經猜到,她這個時候突然要走,肯定是知道是他所有的話都是謊言,他羞愧的滿臉痛紅,張張嘴再想解釋什麼,又覺得所有的解釋都是掩鉓,最後,他紅著臉低下了頭:“好,我送你下山!”
……
風不大,撲到屋裏,帶來的卻是一股熱浪。
屋子裏很靜,很靜,落針可聞。
因為宋星辰需要清靜,所以來看他的人不敢滯留太久,當洛櫻進去時,隻有姬長安呆呆的坐在床邊守著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守在這裏,反正,他就是想守著,他的身後站著瑟瑟。
二人見洛櫻進來,瑟瑟拉了拉姬長安的衣袖,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在這種時候,她想,燕王一定是願意和門主單獨在一起。
就這樣,屋子裏隻剩下了洛櫻和宋星辰,她靜靜的坐在他的床邊,握住他冰冷的手,看著他的白發,他的臉,心越來越沉落。
無論她怎麼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依舊一點溫度也沒有。
這種冷,她在宋離的身上感受過。
像是一樣的冷,卻又是不一樣的冷。
忽然,她感覺掌心的指尖動了一下,她鬆開手,垂眸一看,是他的食指在動。
“星辰……”她輕輕的喚了他一聲。
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轉動了一下眼珠,看了她一會,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良久,眼角微微向下一彎,露出一絲溫柔的好似隨時都能飄散的笑。
她也衝他笑了笑。
他微微動了動唇,嗓音從未有過的嘶啞:“清兒……”
“星辰,你能說話了,你竟然能說話了。”
她激動的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再握時,還是一樣的冰冷,這種冰冷將她又拉回了現實,她再一次想起那四個字,回光返照。
這四個字讓她差點崩不住情緒,當著他的麵就哭了出來,她努力的將所有悲痛壓製下去,用一種溫柔的眼神看著他,又聽他無力的“嗯”了一聲,緩慢的說道:“能見到你真好。”
“從今以後,你天天都能見到我。”她努力再想擠出一個笑來,擠出的笑,卻帶著一種無法掩鉓的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