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美下意識地踮起腳尖,伸手想將它推進去。
誰知道,指尖還未碰到,那檔案袋就“噠”地一聲摔在了麵前。
寂靜的檔案樓裏,那聲音尤為刺耳。
桑美微愣,立刻蹲下身去撿。
纖細的手方才伸出就在半空全然僵住,她看著檔案袋上的名字,渾身猛然發顫。
桑美一把抓起麵前的檔案,然後將其拉近著距離,一副想要將它看清楚的樣子。
檔案的信息欄裏的資料填寫清楚,清一色的黑色鋼筆謄寫的楷書字體,“曲陌”兩個字赫然醒目。
桑美盯著那兩個字,漆黑的瞳孔瞬間放大,握著檔案的手都在發抖。
她握緊著檔案袋,抬頭看了眼書架上的標簽,卻發現分類欄裏的提示是神經科。
是神經科,不是產科。
那是不是側麵否定著那位貴婦對曲陌詬病的汙蔑,所謂十八歲引產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呢?
桑美盯著分類欄的標識,原本緊擰的神經跟著也就鬆散了下來。
忽然,身後有動靜,桑美情急之下將檔案塞進了工作服裏,並且用鬆緊的褲腰帶拴住。
將檔案袋收好後,桑美立刻攏緊了衣服,刻意將口罩往上提了提,然後低著頭往出口走去。
門口的保安的詫異地看著她,沉聲問道:“這麼快就打掃完了?”
桑美垂著頭,刻意地捏了捏嗓子,沙啞地回道:“剛剛走得太急,清潔工具拿掉了。”
保安不置可否,點了點頭,“那快去快回。”
桑美點了點頭,邁著步子就往員工休息室走。
她才剛跑遠,檔案樓旁邊的樹叢裏就跟著湊出來個人。
那人帶著碩大的冬日氈帽,整張臉被完全遮擋,黑亮的墨鏡之下,銳利的眸光透射出來,冷沉第盯著桑美的背影。
桑美一路往員工休息室跑,剛衝進去就聽到門外的響動。
已經收拾好病房的兩位清潔大媽正聊著天,語帶遺憾的感慨起來,“可算是收拾完了,所以說這人啊,上了年紀就真的不頂用了。你看VIP病房裏的那位老太太,年輕時多光鮮威武令人敬仰,可是現在呢,傻得麵目全非,連人都不認識幾個。”
“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另外一位人跟著長歎一聲,“收拾收拾吧,檔案樓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我們呢。”
兩人立刻反身去更衣室,將牆上晾著的幹淨衣服換上。
臨走時,清潔大媽拉開自己的抽屜,拿門禁卡時忽地愣了愣。
同行的人見狀,立刻催促道:“許姐怎麼還不走?快點啊,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呢。”
清潔大媽反手撓了撓後腦勺,嘴裏小聲地嘀咕兩聲,除去發現的異樣外倒是並沒有發現什麼,索性拿起自己的門禁卡追了出去。
直到腳步聲跑遠,藏在櫃子後麵的桑美才悄悄地走了出來,抱著文件袋的手不住地收了收緊。
末了,她將文件袋塞進外套裏,然後攏著外套,低著頭,快速離開了員工休息室。
桑美低著頭,急速地往門外跑。
因為心急看檔案袋裏的資料,桑美並沒有跑多遠,而是選擇了離仁愛醫院最近的一處小公園。
秋分時節,地上的草坪一片金黃,被除草機修剪過後,隻剩下一截黃色的小毛頭。
桑美在草坪旁尋了個涼椅坐下,然後才將已被外套和身體烤的溫熱的檔案袋拿了出來。
她盯著文件袋上的“曲陌”二字,微微地怔了怔。
“有沒有可能隻是同名同姓呢?烏龍也說不定的吧!”桑美垂著頭,小聲地自我寬慰道。
可是,不管是產科還是神經科,都那麼的令桑美覺得心痛。
她醞釀了許久的情緒,半晌後,這才抖著手捏著白色的棉線,一圈圈地解著,直到完全解開。
桑美拿出檔案袋裏的文件,原本所有美好的假想毫無征兆地擊潰。
首頁的個人信息欄裏,曲陌那張藍底白色襯衣的證件照生生地刺痛了桑美的眼。
桑美看著曲陌的照片,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張了張嘴,嗓子眼裏不住地發緊令聲音變得嗚咽。
她害怕大庭廣眾之下的失態,所以立刻反手捂住了嘴。
“姐!‘沙啞的呼聲,低沉綿密。
滾燙的淚水從眼眶裏溢出來,洶湧地砸在桑美的手背。
她反手抹掉臉上的淚水,強裝著鎮定地開始翻看曲陌的病曆。
翻開至第二頁時,她看到了一則彩超圖的報告,顯示宮內孕,八周。
報告上的時間是事發當時的九月,換句話說,曲陌懷孕是在七月。
七月,黑暗可怖的月份。
桑美咬住了下嘴唇,耳邊不斷地閃過那個夏日夜晚,曲陌的哀鳴與尖叫。
瘋狂的撕裂裹著男人的謾笑,還有少女的瘋狂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