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嶽山也沒有顧兆的大義,以死來報君王,哪怕最後依然會被正名。
他深知他得活著,他的一雙兒女才能永遠光鮮亮麗,那些隨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才能永遠受人愛戴,挺胸抬頭立於天地之間。
“顧公竟然是……”步疏林難以置信,她一直以為顧家的滅亡,隻是君臣博弈的勝敗。
完全沒有想到背後竟然如此複雜!
“人心本就複雜。”沈羲和淡淡一笑。
“顧公太……大義。”步疏林竟然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顧兆這個人。
如果作為百姓,她肯定是要心懷感激的,畢竟兩虎相爭,受損的就是無辜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百姓。
但如果是作為世家後裔,她肯定要罵顧兆媚上,罵顧兆叛徒。
“阿林,你可知若是他不走這一步棋,就沒有今日薛氏的全身而退,也不會再有崔氏的風光,他如果帶著世家全力以赴,必將兩敗俱傷,到時候……”
到時候死的會是更多人,顧家的人也未必能夠保全,而在他們爭鬥之中,剛剛平定的外族四夷會伺機而動,內憂外患再起,又將是多少家庭支離破碎?
顧兆明白,他心中權欲並不重,因著先帝的荒淫,他幼年時就看到過山河破碎,少年時就滿目瘡痍,他出生顯貴,受百姓擁戴,他隻想盡全力為這天下做些什麼。
祐寧八年到祐寧十九年,這十一年他壓得陛下喘不過氣,陛下當年有多恨他,現在估計會更恨他,隻不過陛下應該也感念他。
“我爹就說不能讀太多書,多了會壞腦子。”步疏林心有餘悸,她佩服顧兆這樣的人,卻不想自己阿爹成為這樣的人,她可不想無端被犧牲,“真是可憐了信王妃那樣風華絕代的美人,你沒有見過不知,她有多耀眼……”
說著輕咳一聲,步疏林又道:“不過在我心裏,呦呦最耀眼。信王妃像個活死人……呸呸呸,我不該對死者不敬。不過我真覺著她活著就好似目空一切,不是傲,而是……而是人世間宛如沒有半分眷戀,如今想來,她那麼睿智一個人,隻怕早看出顧公的打算,故而才會……”
這般想著,步疏林心裏其實還有些愧疚,往年他們這些紈絝背後也沒有少議論過京中女郎,在顧青梔沒有和謝韞懷退婚之前,他們都蠻同情謝韞懷有這麼一個好像活著就是受罪的未婚妻。
後來謝韞懷退婚,顧青梔嫁給蕭長卿,他們同情可憐的又是蕭長卿,可不就應驗了,蕭長卿婚後就越來越暴躁與陰沉,倒是喪妻之後又恢複了婚前幾分從容不迫。
這會兒才明白她要是生在顧青梔那樣的家裏,又那麼早就明白自己阿爹的籌謀,她隻怕要麼瘋了,要麼早死了,哪能像顧青梔一樣做到無悲無喜,淡然度日,坐等死期?
“你阿爹不是書讀的少,是所處位置不同。”沈羲和輕輕搖頭,“顧公隻是明白皇權的時代來臨,世家該退出這個他們玩弄了千百年的政治舞台,他以犧牲最小的代價,讓其他人全身而退,這是他身為世家家族不愧對族人與士族的擁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