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幾之上,素色白瓷,光潔如玉,蕙質秀雅。
花瓶裏斜插這幾朵白色山丹,微微低垂,凝著水露,清雅宜人。
正如沈羲和偏頭看向他的目光,不含半點雜質,所有的情緒一目了然。
無論是以往對他心有防備之際,還是現在與他稱得上坦誠相待之時,沈羲和都從來不偽裝與遮掩自己的情緒。
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於是溫柔淺淡一笑:“我確有刻意引你參與政事,卻並非如你所想。我知曉你心中最大的顧忌,是人心易變,我一朝大權在握,對你或是西北沈氏不利。我想著若我手中的一切都與你共享,是否能讓你心安。”
引著沈羲和多了解朝中之事,蕭華雍的確有一點點未雨綢繆,若有一日沒了他,她也不至於手忙腳亂。更多的則是他說的這般,最好的安撫,莫過於讓沈羲和掌權。
隻要她大權在握,自然就不擔憂和提防自己。
這番話似輕薄的鴻羽飄然落在了沈羲和的心湖上,淺淺地搖曳了幾不可見的一圈漣漪。
“你到也不怕,我野心滋長,對你不利。”正如她不能篤定蕭華雍日後會不會被權勢利益熏染了心性而變得麵目全非,誰又能信她不會如此?
本朝就曾有女帝,古往今來,愛權專權的女子比比皆是。
“我信你。”蕭華雍黝黑的雙瞳縈繞著淡煙薄霧一般輕柔的笑意,“你不是這等人。”
沈羲和聽了忍不住笑出聲,笑聲中有一種對蕭華雍天真的不明就裏:“北辰,這世間許多大奸大惡之人,曾經也有美好良善的一麵。他們走到麵目全非,都是一步步改變。
目下,我雖不是個惡人,卻也不是個善人。
日後,我亦不知我會遇到什麼,會不會始終如初,亦或者……麵目猙獰。”
“正如當日我所言,若有一日你變了,那必然是我的過錯,為此付出代價,也是咎由自取。”蕭華雍的眼底依然是神采飛揚。
沈羲和心裏微微一歎,她看著蕭華雍忍不住有片刻的晃神,不知過了多久,她忍不住把心底隱藏的疑問吐出來:“我之於你,當真這般重要麼?”
她實在想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麼,引得蕭華雍這般如癡如醉。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沈羲和也不是否定自己的魅力,實在是在她的認知裏,似蕭華雍這等心智與手段之人,理應是揮斥方遒,俯瞰萬裏山河;雄圖霸業,登頂九五之尊的人。
不否認蕭華雍也是凡夫俗子,也會有兒女情長,可應當不會如此兒女情長。
她終究是把這句話問出來了,蕭華雍忍不住胸前裏傳出低低的笑聲,他在沈羲和身旁坐下:“我知曉你如何看我,但你低看了我。”
“低看?”沈羲和不解。
“你說的那些,於我而言雖不至於唾手可得,卻也算不得上難事。”蕭華雍用平淡的語氣說著令人窒息的猖狂之言,“我生來富貴,權勢我想要,哪怕是陛下也會成為我手中刃。雖不是帝王,動動腦子也能享受帝王的生殺予奪。
比起帝王之位,長命恐怕更難求。我亦不是個悲春傷秋之人,對於解毒我以盡了全力。
人生一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大概這就是我這一生唯一不如意之處,這些年遊遍萬裏河山,對於生死,在沒有遇你之前,我看得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