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奶奶哭泣的臉,我停頓了好一會都無法越過她繼續工作,呆站了半天後席地坐在了老奶奶的身邊。
或許是早就已經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老奶奶縱然傷心欲絕卻仍舊哭的十分安靜,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大喊大叫,就那麼無聲的擦拭著眼淚。
我靜靜的看著她,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看上去並不美好。
許久,老奶奶接過了我遞過去的紙巾,眼睛怔怔地看著前方地麵,半晌才悠悠的開口:“老頭子......回不來了。”
我動了動嘴,本想安慰她,卻在話到嘴邊的時候猶豫了,這個時候似乎說些什麼都很多餘,而且.......她的老伴,可能確實是沒機會回來了,最後隻能不鹹不淡的道;“想開點。爺爺應該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老奶奶聞言微微閉上了眼睛,我看到她的嘴唇在發抖,應該是在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歲月滄桑,老奶奶的年紀本應早已經對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別都看得透徹了,可真當輪到自己的時候還是那麼難以接受。
人類終究是被感情支配著的物種而已,這方麵來說,行屍的冰冷麻木也勉強算是進化的一種吧。
麵對老奶奶的悲痛,我能做的也隻是坐在她旁邊略微陪伴她一會,僅此而已,畢竟她們老兩口已經結伴走了幾十年,這漫長的一生攜手共度,養成了的那些習慣和依賴足以讓她往後很長一段的時間都陷入老伴離開的情緒中不能自拔。
後麵的處理工作,麻煩且瑣碎,我幹的雖仔細,卻時而也略有些心不在焉。
特別是一旦靜下來看身旁的陳姐時,就更是心亂。
陳姐在夜裏說的那些話,我明明覺得十分有道理,但是又不十分的讚同。
特別是每每想到那句,做好獨自度過餘生的準備,就更是煩躁不安,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後半生是要自己帶著寶寶獨自麵對這個世界,我今後所有的生活都跟陳默有關,以後寶寶會長大,女兒會嫁人,兒子會娶妻,而真正陪我度過一生的隻有陳默而已,要我做好失去他的準備恐怕辦不到。
中午休息吃飯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問陳姐:“你所說的做好了準備,是真的做好了準備?隨時麵對這樣的事情都能從容不迫的去麵對不會傷心難過?”
陳姐拿著盒飯吃的很香:“會痛不欲生。”
我有些糊塗了:“那你所謂的做好了準備,還有意義麼?”
“沒有。”陳姐搖頭:“但是潛意識裏,我已經給自己灌輸了這些概念,起碼萬一哪天必須要麵對的時候我不至於會因為失去他而跟著自己也去了,丟下我兒子一個人在這世界上。”
這下我終於徹底的弄明白了陳姐想表達的全部意思,其實無論說的多麼美好,多麼惟妙惟肖,其實最終的目的就是給自己留下一絲絲的思想後路,因為愛的深,所以知道萬一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一定無法麵對,她隻能選擇早早的給自己灌輸這種思想,來保證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不至於真的因為巨大打擊而崩潰,畢竟我們倆都已經有了除了愛情和丈夫之外的責任和負擔。
事實上我的這些糾結和詢問嚴格來說並沒有任何作用,因為單單就性格來說我和陳姐就壓根不是一類人,不管承認還是不承認,陳姐身上有著我畢生也學不會的東西,我相信假設真的有必須讓他們夫妻倆分開的那天,她一定可以接受,但是我不行,我的性格使然,導致對陳默過於依賴,甚至已經到了完全不能自己的地步,並不是我想要去控製就能控製的了。所以這個時候與其浪費時間在這思考這些沒用的東西,還不如好好走好眼前的路。
想通之後,我的心情要明顯好多了,下午楊洋急匆匆的一個人進來,跑到那個失魂落魄的老太太麵前蹲下身子,低聲問了些什麼。
老太太的眼神直直的看著前方動也不動。
楊洋著急的一直在冒汗,可是無論他說什麼,對那老太太來說都好像是空氣震動一般,絲毫沒有引起她半分的注意。
楊洋也是固執,問了幾句見她不說,幹脆就在旁邊等著了。
那老太太在跟楊洋平靜對峙了差不多十幾分鍾後緩聲開口:“老頭子呢?”
楊洋聞言頓了一會:“很抱歉。”
老太太的臉色有了變化,但我形容不出來,那種可以維持平靜狀態下的絕望和不舍,雖然結局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可是這會我著實不忍心去細看那老太太的神情,她聲音在發抖:“走的平靜麼?”
楊洋猶豫了一下才點頭:“恩。”
“好”老太太點頭,渾濁的眼睛裏滴出了渾濁的眼淚,沒了年輕人的楚楚可憐,老態龍鍾的她更有一種帶著風雅的悲傷。
看著靜坐在地上的她,突然之間覺得這整個大廳的人似乎都狼狽萬分。
楊洋又開口問了之前的問題:“您丈夫最近是不是接觸過某些來路不明的食物或者飲水?”
“沒有。”老太太搖頭:“他從受傷到現在都不怎麼吃東西,喝水都是你們給的。”
“那他是不是跟什麼奇怪的人接觸過?”
“沒有,我們一直都在這。”
“您能確定麼?”或許是感知到了老太太的情緒,楊洋的語調相比較往日要溫和了許多。
老太太點頭:“我們倆一塊一輩子了,沒人比我更了解他的生活。”
楊洋點下了頭:“好的,感謝您的幫助,還請您看開一些,節哀順變。相信老先生也希望您不要過於悲傷。”
老太太點頭:“不客氣。”
她沒有問楊洋問這些問題的原因,想必也可能隻是走個流程而已。
楊洋離開後,旁邊有幾個傷的比較輕的病人都上前安慰了老太太很久。
但是到了晚飯之前,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老太太安靜的死在了衛生間裏。
她躺在衛生間的地麵上,是被上廁所的人發現的,表情安詳,死因不明,沒有人有空對一個已經斷氣並且沒有孩子和親人的老太太過多的關心。
有人將她的屍體給抬走,我跟陳姐送她到醫院大廳的門前,看著白布下麵那個安靜的身體,心中百感交集,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可卻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
怎麼就走了呢?
無疾而終對老太太來說,這樣的結果或許是最好了的吧。
陳姐怎麼想的我不知道,隻是她站在門前看著老太太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早上陳默說的是下午來接我,但是眼看著吃晚飯的時間都快到了,我還是沒有看到他的人,在大廳晃了兩圈我還是沒忍住跑出去找楊洋問問現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