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惡人穀隻是個地名,人的善惡不是因地域界定,比起地域,九哥更看重人心。”
她唇角上揚,感覺傷口也不那麼痛了。
她親吻著男人的眼睛,嗓音輕快:“九哥,再見!”
傅玖臨離開不到一個月,她收到穀外傳信,內容是九弟傅玖臨為迎娶她將於三日後在都城舉行比武選妃,九弟特托我想告,落款是太子。
她一下就坐不住了,第二夜就偷跑出了穀。
而後,她順利在比武選妃的擂台上勝出,鳳冠霞帔,十裏紅妝,滿心歡喜地嫁入了九王府。
新婚之夜,她枯坐整晚。
他飲酒一夜,清晨方歸,未挑紅蓋頭,未喝合巹酒,甚至未褪去她的嫁衣,蠻橫粗野地占有了她。
再後來,他氣急敗壞地抽身而出,痛斥她並非處子,他幾乎掐死她,府丁提醒他們該進宮謝恩,他這才放過了她。
入宮後,她忍不住幹嘔,皇後傳來禦醫,當著帝後的麵,太醫宣布她已有兩月身孕。
再然後...
太痛太痛了。
......
“孩子...”
“不要...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傅玖臨,你剖腹取子,殘害自己的親身骨肉,你會下地獄的...你一定會下地獄的...”
“啊——”
一座無名深山的一處無名山洞裏,一個瘦得脫了形的女人尖叫著從噩夢中驚醒。
她坐了起來,茫然地望著周遭陌生的一切。
她記得她身在惡人穀的大殿裏。
暈倒前的最後一幕是...
她捂著汗濕的前額,頭疼欲裂。
怎麼想不起來了?
“你醒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染著激動和喜悅,在空曠的山洞響起。
女人抬眼望去,“采桑?”
“嗯,是奴婢!”采桑抱住女人,哽咽道:“你總算是醒了,你再不醒啊,采桑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發生什麼了?”
“王妃不記得了嗎?”
王妃?
哦,她曾經是王妃,傅玖臨的王妃。
她想起來了。
暈倒前的最後一幕,傅玖臨讓人劃開她的腹部,取出了他們的孩子,還說要以孩子的血肉入藥,為白素素治病。
——
“王爺,孩子已經成型了,可惜了...是個男孩。”
“按照你說的,以這孽種血肉入藥,為丫頭治病。”
——
她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瘋狂地搖頭。
大夫和傅玖臨的話卻揮之不去,在耳畔交替響起。
每一個字都帶著毀天滅地的殺傷力朝她直溜溜地襲來。
她病弱之身,哪裏承受得住呢?
“王妃!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奴婢啊!嗚嗚嗚...王妃!”
原來,方才那場夢中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那些幸福和淚水,折磨和心碎,全都是她曾經親身經曆過的啊!
楚芳菲低吼了一聲,一拳打在石板上。
石板硬朗,她指關節瞬間破裂出血。
十指連心,這疼痛總算拉回了她的神誌,她眸中的狂亂漸漸平息。
她喘著氣,用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冷聲說:“采桑,不要再喊王妃了。這世上再無王妃,隻有複仇的楚芳菲。你以後就喊我芳菲吧!”
采桑愣住了。
采桑從沒見過這樣的楚芳菲。
她嬌嗔過、任性過、執著過、天真過、絕望過、悲慟過,可她從沒怨過、恨過。
哪怕在得知惡人穀被她最愛的男人利用她設計剿殺屠盡後,她至始至終都在說錯的是她自己。
她一直覺得是她錯付了真心、愛錯了人,引狼入室,才引發了一係列的悲劇。
可是,今日,此刻,她開始怨了、開始恨了。
“愣著幹什麼?有吃的嗎?我暈了多長時間?為什麼會這麼餓?”
采桑收回思緒,吸了吸鼻子,說:“你昏睡了整整半個月呢,偶有清醒,但很快就又暈了,大概連你自己都記不清了。”
“這麼久了嗎?”她失神地看著自己癟下去的腹部。
采桑見她如此,唇瓣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語言,在人處於極端的情緒時,常常會顯得蒼白無力。
采桑轉過身,疾步去給楚芳菲準備吃食了。
空曠的山洞裏便隻剩下了楚芳菲一人。
她輕柔地撫摸著腹部,明明半個月前她還能感知到這裏孕育著一條生命,明明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還曾踢打著她的肚皮,像是在和她打招呼,像是在...像是在喊“阿娘”。
女人鼻酸眼脹,淚意再也壓抑不住,傾瀉而出。
她爬下了床,扶著石壁慢騰騰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