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善待自己的皇後華佳宜,受寵囂張的麗妃,宮中千絲萬縷的關係與爭權,袁葉離都在這幾日感受到了。她日後就要成為晟王妃,時不時入宮請安,想必也躲不開入局的命運。
盡管衛晟雲沒有說,但他為何不得不回這京城來?她卻沒有深思這個問題,因為一切都要等到成親後在做定論,而袁葉離隻想好好享受這片刻的榮華。
就在這紛紛擾擾之下,她迎來了自己的吉日良辰。
齊國習俗向來繁雜,出嫁前不止有嫁妝,連程序都十分繁複。比如這出嫁的日子和時辰,甚至都是請了欽天監來算的——合過時辰八字,又夜觀天象之後,方才定了一個時間。這個時辰在午後,也是考量到了成親所花費的時間。
當日之事也就罷了。在成親前一晚,袁葉離甚至不能睡滿三個時辰,也是因為齊國的習俗。在此一事上,各個國家大致上差不多,卻也有些許細微的差異。比如袁葉離今晚,就要由謝家外祖母來梳頭,再行儀禮。
月色如華,落地成霜。
袁葉離本就不累,此時被人喊起,心中有了準備,也算不得多麼煩躁。秋鳶靜靜地替她換了衣裳,整個寢室中隻有衣衫摩擦和宮女們走動的聲音。今夜是十五,乃月圓之夜,袁葉離看天上遙遠的月,簡直不相信自己當真就要出嫁。
走了那麼遠的路,如今終於到這一步了。
一切都是寂靜的,袁葉離披了外套,往外走去。袁葉離身上什麼都沒穿,隻一件白色裏衣,與外間簡單的衣飾,甚至連頭都沒梳,秋鳶甚至每碰她睡前已經梳順,也不怎麼亂的長發。
到了外間,就見屋中擺了夜明珠,那並不刺目的光芒卻讓她清醒過來。等得清醒了,袁葉離就瞧見了這位外祖母。外祖母是謝家的人,也是朝廷命婦之一,現在外孫女又要為妃,自然也就能進來。
但,也體現了主位的榮寵。若非有徐州城一事,袁葉離嫁人絕不會有這樣好的待遇。
她深吸一口氣,才能站在原地,不撲到祖母懷中去。
祖母就在那裏坐著,如今卻站起身來,她身穿一身茶色衣裙,額前戴了護額,反而顯露出慈祥的目光來。袁葉離在椅上坐下,接著感覺到長發被慢慢梳順來。
這是齊國的儀式之一,也是其獨特之處。這樣梳的寓意是將夫妻關係梳順,日後就不至於分離。不分離是夫妻之間的說法,所以袁葉離從來沒有體會過。
袁葉離小的時候,曾經見過表姐出嫁。表姐的年紀比她大很多,那時候她才不過五六歲,什麼都分不清。半夜裏起床喝水,發現丫鬟們都不在,就覺得屋裏寂靜了些,出門去尋。然後就見到了表姐。
她剛要開口問發生了些什麼,然後就被人捂住了嘴,讓她莫要講話。表姐身穿淡色衣裳,桌上擺了鏡子與紅繩,雖然屋裏很黑,但卻看得很清楚,表姐在哭。
她隱隱約約記起了表姐要出嫁之事,但娘親告訴她,出嫁是好事,為何表姐要哭呢?那眼淚晶瑩一顆顆的往下滾,表姐哭得那麼傷心,是不是因為夫君不會對她好?
那時候的袁葉離不明白,現在她終於懂了表姐為何要哭。
此時月色正濃,袁葉離不知此時此刻是否快要天亮了,她想著這些差異,不由得就要落下淚來。這麼久了,她終於能夠嫁給她心中屬意的那個人,乃是明媒正娶,一生一世唯一雙。
袁葉離伸手想要擦眼淚,卻聽見身後人道:“葉離,莫要哭了,這是旁人為你選的好時候啊。”
她抿唇,終於將已經迫到眼皮下即將滑落的眼淚忍了下去。
好時候。她在心中默念這三個字。她決計不能讓旁人傷心,她要做笑著出嫁的新娘。即使袁葉離覺得,自己笑不出來。秋鳶拿來鏡子,看到鏡中的自己,袁葉離終於彎起了嘴角。
終於長發被編好,這時隻不過是取個含義,自然不會當真梳發梳上百次。而隻是編好發髻,隨後就是行禮。
在屋中行禮,此時女兒自然是不會出屋的,跪天跪地跪祖先,就按著方向來。頂著新婦的發髻,向先祖表明她已然不是袁家的女兒,而是衛家的,皇家的兒媳了。
袁葉離一個個頭磕下去。蒲團自然是柔軟的,但她卻仍然覺得傷心。這是件好事,比之前世好多了,然而她卻陷入了一種帶著悲傷的喜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