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檻以後,她抬眼就對上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真是美,美得叫她想起煙雨樓中那能作軍舞的女子。袁葉離稍稍看過她身上的衣裳,立刻道:“見過麗妃娘娘。”
麗妃嫵媚一笑,同樣行了平禮。她坐在屏風之前,屏風後不知是些什麼。“麗兒見過晟王妃。”
見她的人是麗妃,這一點不出奇,因為這裏並非正殿,也非書房,甚至走的也不是尋常王妃該走的路線。袁葉離不由得審視那華美屏風,屏風上是牡丹,代表國母的花朵。這時候麗妃懶洋洋一句:“賜座。”
本來麗兒二字,極盡親昵之能,仿佛要拉攏袁葉離,然而這樣冰冷的一句賜座,卻瞬間將氣氛拉了回來。即使這裏是皇帝所居的天闕宮,也仿佛她才是那個主人。袁葉離卻道:“宣葉離入宮的,應當是皇後娘娘吧?”
“哎呀,”麗妃端起茶杯,尾音妍媚而誘惑,麗妃能迷住皇帝有她自己的資本。“本宮可未曾說過,要阻攔王妃與皇後娘娘見麵。”意味深長一笑又道:“自然,誰人不知,皇後娘娘與晟王妃,是過命的交情,就如同晟王與皇上一般。”
袁葉離不為所動:“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是閨閣女子應當效法的典範。”
竟是三言兩語,就推了拉攏。麗妃笑道:“這樣說來,王妃是瞧不起本宮了?”調子當真是好聽,然而說到本宮二字時,兩眼卻鎖住袁葉離,近乎淩厲的目光劃過,和口中柔軟聲音成鮮明對比。
“葉離不敢。”袁葉離不卑不亢。
這屏風後有些什麼?為何麗妃要在這裏等她?此事與前朝又有何關聯,為何讓她前來的人是皇後去的卻是天闕宮?
她心裏還在謀算,已經沒有幾分能力去與麗妃虛與委蛇。她指著那屏風問道:“麗妃娘娘為何要擺這樣一架屏風在這裏?”
她問得直接,很直接,然而正因如此,才教人不能反駁。若說袁葉離曾經學到了些什麼,那就是麵對麗妃這一類人,若是順著他們的步子走,她就連反抗都做不到了,必須先跟著敷衍。
說得直白些,其實是她袁葉離已然失了慢慢算計套盤的耐性。她太急了,想要知道這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想要知道他在哪。
麗妃笑:“王妃想知道?自己去看一眼吧。”
李琦之女,麗色傾城,先前袁葉離對麗妃隻有這八個字的認知,現今可總算是懂了。華佳怡在宮中,就是因她而失了皇帝的寵愛?
袁葉離心中無名火起,早上有淩太妃之事,然後太監來報,如今她就像顆被人擺布的棋子——最可恨的不是軟弱不是逃避,而是被控製。
她冷靜,但終究是個人。她推開了屏風,卻見後間躺著的人,正是皇後華佳怡。她穿著一套近乎白色的牙色衣裳,身邊無人,還咳嗽了兩聲。袁葉離看著她,不相信她是那個來齊國做使者,會和自己談笑,到死了還想著姐姐的嬌嬌公主。
“姐姐……”見袁葉離走近,直咳得一抖一抖的華佳怡,扯出一個虛弱而淒美的笑。她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懷疑會令她下一刻斷了氣息。袁葉離拉住她的手,那手冰涼得幾乎沒了一絲溫度。“我錯了。”
錯了什麼?
袁葉離不懂,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打著啞謎,透著她看不懂的味道。“不要信麗妃,去前殿之後,你不一定能保命。”
華佳怡身邊沒有一個人,若心在宮外想要進門而不得,錦心已然不知去了何處。華佳怡的笑容,想要甜美起來已是不能了。她全心全意相信著的人背叛了她,隻要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好痛好痛。在她破碎的話語之中,袁葉離僅僅聽懂了三個字。
去前殿……前殿裏的人又是誰?
這裏是天闕宮,它有多大,袁葉離分不清。但皇後與麗妃都在這裏,而前殿……這裏隻是後室,那麼前殿是什麼地方?
就在這時,一陣刀劍交擊之聲,解開了袁葉離的疑問。她順著聲音趕到前殿,隻見那正是書房。不是處理文武百官奏折的那個書房,而是皇帝閑適時放鬆的地方,擺放的盡是話本與詩詞歌賦。
而衛晟雲手中的劍被擊落,衛越辰的尚方寶劍直指他的眉心。
不,那是皇帝,不是衛越辰。他身上所穿不是白衣,手中所持並非笛子而是寶劍,怒目圓瞪直視著第一個支持他的臣子,兩世都站在他旁邊的衛晟雲。那劍袁葉離認得,與自己上一世自殺的劍,是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