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殺他們,多麼輕而易舉。就正正是因為這樣,王權才叫人恐懼。衛晟雲聳肩:“可能吧。”

語氣之淡漠,簡直讓人震驚,仿佛要被殺的不是他們全家,而是旁人。但他們倆都清楚,對方是在故作冷靜,安慰身旁人。

袁葉離出了屋,輕輕將門扉掩上。現今是夏季,空氣中有一股悶熱氣息,沒有微風,她卻感受到涼意。秋鳶與白鷺靜靜跟在她身後,兩個丫鬟都沒有說話。也許是因為知道,現在情況不對。

隻不過是入宮一趟,誰曾想到情況會變得這樣壞。

她站在門外良久,仿佛是在想些什麼,一動也不動。來了。真的來了。袁葉離有這樣的感覺,百轉千回,她還是要回到這條道上來。去一趟徐州城已經證明,逃不能解決問題,她唯有留在這局中鬥贏所有人,才有那麼一絲自由的可能。

“白鷺,幫我去找一處偏屋,我要就寢。”她說。

再怎麼說,睡一覺,想出來的辦法總是會比先前好許多。她這樣想著,隨白鷺去了偏屋。王府不算奢華,設計卻極為細心,即使在偏屋也不比主屋差。秋鳶幫她更衣,脫去綾羅綢緞與發飾,袁葉離卷縮在床上,不久就在黑暗中合上了眼。

她夢見了許多人,許多不同的場景。前生與衛晟雲相遇之時,還有謝箐教她寫字的溫柔模樣,那凶狠的王昌玲,蠻不講理活像個任性大小姐的袁珊紅,在徐州城中對她笑的傅弦心,還有曲意奉承她的袁夢瑩。

似走馬燈一般滾動著,袁葉離就默默地看,在夢中的人是無知無覺的,也對這些人沒有什麼感想。她一頭墜進更深的夢境之中,而在那裏等著她的,是在徐州城飛雪山莊下,那幾乎奪去她性命的萬丈深淵。

那懸崖上的紫色花朵,迎風吹著,仿佛在黑暗中咧嘴對她笑。

她說過她不要去摘那朵花,那是為情犧牲一切的人才會做的傻事情。可是現在她怎麼覺得,自己有些理解那些人的想法了呢?

飛蛾原就沒有好看的外表,隻是灰撲撲的一隻蛾子,於是它因為羨慕那火光,寧願不要自己那翅膀,放膽去撲火。

袁葉離懷疑自己就要成為那蛾子。

她墜入夢境之中,卻不知外間一片混亂。袁葉離與衛晟雲,自那日從宮中出來後,沉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兩人都沒有中途醒過。

一次都不曾,仿佛塵世中有什麼讓他們逃避的事情,而他們已經到了要靠夢來躲避一切的地步。王府中亂成一片。不知為何,皇宮中什麼消息都沒有傳出來,無人知曉那一日發生了些什麼,更加不知晟王與王妃為何會如此。

餘太醫被召了來,然後他卻說這不是任何毒或迷藥所致。既然太醫也沒有辦法,隻得等。等在床邊,等他們的主子醒來。

這樣過了一夜,第二日中午,兩人還是沒有醒。

也許他們還是算錯了自己的能力。人就是人,即使他們一再告誡自己,不能夠將這一切放下,可是心中仍然有把聲音在呐喊。隻要睡,一直睡下去,就不必麵對這些問題,不必去看那君皇的聖旨,不必等候命運對他們的裁決。

等到袁葉離醒來時,已經是第三日的早上。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引來身邊的秋鳶嚇了一跳。這幾日守在屋中的人都是秋鳶,白鷺與春燕在外打點一切。秋鳶幾乎要哭出來:“小姐,你醒了!”

袁葉離起身,覺得一陣暈眩。她覺得張不開嘴,好像很久沒說話,全身乏力,但頭卻是不疼了。直到秋鳶一杯水遞來,她才好了些。“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秋鳶忙道:“小姐,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現在快到午時了。”

袁葉離聽了,卻似乎是沒什麼反應。她想起身,但暈得厲害,一點力氣也沒有。秋鳶用毛巾替她擦汗,又命人將早膳送來。人一天一夜沒喝水沒吃東西,要說馬上起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她用了一碗稀粥,又吃了兩三個紅豆餡兒的包子,方才覺得好了些。

見小姐差不多了,秋鳶才慢慢的說起事情來。袁葉離聽著她東拉西扯,不由得有些不滿,然後道:“還有呢?”

秋鳶猶豫了片刻。她性子謹慎,能叫她猶豫的,必然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在袁葉離再三要求之下,她總算是說了:“小姐,宮中來了消息,說是……”

袁葉離看著她,最後秋鳶還是說了:“說是昨日,皇後娘娘被幽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