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情況,嚴卓不由得就分了心。他才是皇帝委派的將軍,怎麼現在大家都聽這個失勢王爺的話?他皺眉,但卻始終不肯承認,這是因為他不及衛晟雲。
在軍中旁人有多看重你,取決於三者:權勢、威嚴——但兩者,終究都比不過實力。無可否認衛晟雲實力出眾,十六歲那年一戰,少年成名,凱旋京城之日在馬上一個回眸,掠奪了無數少女的心。
那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卻隻有更穩重更讓人佩服。
想到這些,嚴卓更是咬牙切齒。有些人總是受上天偏愛,有些人卻隻能嫉妒他們。論能力,嚴卓也不算差,是一流的水準,然則一流與天才,終究存在著差別。正因那一點點的不同,才讓人羨慕得幾乎發狂。
“我講完了,”衛晟雲鬆一口氣,想要喝水,卻想起現在已經不是會有人給他遞茶的時候了。他也不表露出不滿。“諸位可還有異議?”
他的動靜模樣,卻惹得嚴卓心中那火越發燒得厲害。“有,”他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了些。“倘若逆賊不降,那應當如何?”
兩人對視,都知道對方是和自己懟上了。逆賊……衛晟雲心中笑,那可是在說他?不服與皇帝的逆賊?他倒沒有諷刺的意思,和一個皇帝手下的走狗較勁,那也未免太掉價。他道:“自然用我在軍中用慣了的法子。”
嚴卓似乎很有興趣:“哦?願聞其詳。”
衛晟雲道:“首先抓了其中的首領,殺雞儆猴。倘若不行,還有四招。陳情,見義,利誘,饞權。”
他說話的模樣極有自信,一雙眼睛鋒利如刀,即使你不喜歡他,也幾乎要覺得,他口裏講的就是最正確的真相。衛晟雲說話,從來都是這個模樣,引得一軍之心,無所動搖。軍心動搖隻有幾個原因,而衛晟雲出眾的能力,與無倫比的自信,還有那一場又一場,真刀實槍打下來的戰爭。
宏國將軍聽聞他的名號,無不聞風喪膽。他是很殘暴,但這種殘暴卻隻是對於敵人而言。
陳情,即為坦白,裝出一副和藹的模樣,引對方信服。見義,則說之以全國利益,讓逆賊投降。利誘,許之利益,讓他們臣服於財銀之下,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饞權,讓他們為軍中一份子,比起極有可能失敗的起義,豈不失為一件好事。
唯一不好的,大約就是衛晟雲自己。
他要上位,但卻是要鎮壓那些,想和自己做同樣事情的人。他善於偽裝,但絕沒有到這樣地步。倘若到了敵軍不降的時候……他就要采取另一對策了。
衛晟雲眯起眼,他首先要取得信任,才能將全軍策反,攻回京城,取得他的一席之地。然後謀求那最高的位置,讓衛越辰一敗塗地。
但,這都是許久以後的事情了,他要耐住性子,一步一步來。“這樣說,嚴將軍可還滿意?”他挑眉,一句將軍,就讓責任落回了嚴卓身上。
嚴卓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審視著他,最後緩緩道:“既然晟王這麼有自信,那就不必上前線殺敵了,留在我嚴卓身邊如何?”
留下。意思就是出什麼問題,第一個被拖出去的人是他。衛晟雲眼神瑟縮半響,嚴卓多半是接了衛越辰命令的,要無聲無息的折騰死他。要知道軍令如山,倘若他死在這裏,那真的是叫天不應啊。
他看著他,嚴卓已近中年,眼角早落了重重的魚尾紋和厚厚眼袋,嘴唇幹燥卻又泛紅,看起來比衛晟雲總是遜色許多。
這是機會,也很危險。於是衛晟雲道:“好。”
空氣中彌漫出一股屬於山中的潮濕味道,交錯了沙盤之下的盤算與詭計。
鍾鼓鳴響,兵士召集。演奏照例鼓勵軍心,大聲說了這次的計策全靠晟王一人想出,頓時軍中一片歡呼。衛晟雲皺眉,他這樣說豈不是在推卸責任?
但已經來不及了,隻是這麼點小心思。衛晟雲隨軍出征,如今他不是那個將軍,騎著的早已不是那匹隨他出外闖蕩的戰馬。他騎著的是一匹有點劣質的普通軍用馬匹,皮毛不漂亮,甚至受過傷。他穿著的也並非那將軍才有的上好盔甲,手中兵器並非什麼寶劍。
真正是從頭開始。
衛晟雲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