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陛下,善於隱忍,十幾年了,他從未露出一絲一毫想要繼承皇位的心思,仿佛恨不得將軍隊當家。”多虧傅樂,她徹底了解了這類人的心情。“而現在滿朝皆亂,無數文官武官被殺,禦史血濺金鑾殿,這會是一個擅長隱忍的人的作為嗎?”
麗妃果然是麗妃。
她的眼神沉靜下來,麵上不動聲色,仿佛沒有被袁葉離影響。但袁葉離知道,她在思索,搜尋過往的蛛絲馬跡。“你是說,他在演戲。”
她也許沒有發現,自己開口時聲音在發抖。
“沒有,”袁葉離道:“想殺的人是真的。喜歡麗妃娘娘你,恐怕也是真的。隻不過,在這件事完結之後呢?麗妃娘娘不會不知道吧,陛下一直想招攬文官,卻苦不得其法,所以曾經一度外人都以為,衛越辰是為了拉攏李家,才寵愛的娘娘。”
麗妃點頭:“沒錯。”
直到後來,六宮獨寵,動蕩朝野。世人方才明白,衛越辰對麗妃,不是權勢周旋下的決定,而是無可救藥的癡迷。“但始終不成,無論陛下多麼努力,文官都是死性子,無法拉攏。”
是啊。人之常情,衛越辰殺了那麼多不支持自己的人,看著同僚枉死卻仍然能投靠這個皇帝的,那不是人,那是沒有心的白眼狼。
“於是陛下就走了原來的路子。”袁葉離微笑:“娘娘知道嗎?明年開春,就是開恩科的時候了。”
開恩科和寵妃,這聽起來,還真一點關係都沒有,在沒有聯想力的人聽來,仿佛是袁葉離為了求生硬生生拉扯出來的說法。事實上,確實就是這樣的。
“開恩科?”麗妃皺眉。隨即她一雙美目望向袁葉離,眼神冰冷凍骨:“你的意思是……”
袁葉離道:“我們的陛下,可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
這世界上唯一不會將她當棋子的人,就是衛晟雲。
袁葉離想著,知道自己已經是泥足深陷。
她望著麗妃,目光如許,仿佛這就是她認為的真相。“此時此刻,任憑陛下殺誰,都一定是受了娘娘的蠱惑,所以才會變成一個昏君。即使他殺盡了朝中的文官,隻要陛下一聲令下,要將這些罪落在娘娘名上,是多容易啊。”
不是經常有這樣的說法嗎。
禍國妖妃,論罪當誅。
可是誰又想過了,寵愛那妃子的人,此時此刻站在哪裏。是,站在朝堂之上,對著自己曾經寵愛過的妃子,下了最狠毒的旨意。而這個所謂寵妃,就這樣死了,皇帝還在,往後還是會有那二八年華的美貌少女,撲入帝皇懷裏。
而所謂的妖妃,就生生的成了擋箭牌,即使昏庸無能的是皇帝,殺盡忠良的人是皇帝。
不要緊,隻要知道那是因為後宮女人就可以了。
這世上有個詞,“將計就計。”袁葉離偷偷看了茶杯一眼,好吧,茶葉倒是沒渣,但看起來要人來添茶是不可能的了。茶壺她也沒看見。“而後,陛下殺光了自己不需要的人,再做出一副被娘娘蠱惑的模樣,開恩科要招攬新人,又是多麼簡單?”
麗妃看著袁葉離:“你可知道,自己站著的是什麼地方。”
袁葉離苦笑:“娘娘都要殺我了,還講什麼禮儀章法?”言下之意,麗妃都開口用賜死來威脅了,還有什麼可忌諱的?
麗妃冷哼一聲:“繼續。”
“然後……還有李大人。李相生出了這樣一個好女兒,怎麼能就這樣放過呢?”袁葉離的語調依舊平淡,隻有在反問時,語句稍微上揚。“宰相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養了所謂的禍國妖妃,即使立刻斬首,隻怕也不是不可能的。這樣,朝堂高位空懸,文官們爭搶著要往上鑽……”
隻要擺一個誘餌在那,利益當前,文官們不得掙破了頭。“到時候,誰還會記得娘娘,誰還會覺得娘娘冤?新的一批官員又進來了,隻怕到時候朝堂又是一番新氣象吧。而如今的廢後……要翻身,何不簡單,隻是一封聖旨,成敗與否,還看當今聖上。”
袁葉離終於說完,她將茶杯裏涼了的茶一飲而盡,她知道這樣傷身,可是她感覺十分痛快。
縱觀現在局麵,對她來說是死局。可是隻要稍微反過來一想,又怎麼不能將這個局麵說成麗妃的死局?未來如何無人知曉,所以編起謊話來才尤其簡單。但她心裏清楚,情況絕對不可能是這樣,她隻是在騙麗妃而已。
那麼她不必再說下去了。麗妃是聰明人,再說,不過畫蛇添足,當真徒然。
“是麼?可是……這與你,又有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