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看起來很累,她依舊捧著茶杯,可這個天氣,茶已經冷了。冷的比她想得還要快。
“這匕首要麼是自己弄來的,要麼是旁人給的。前麵那個的話,沒什麼可想的;如果是旁人,而她說了那是誰,那是為什麼?她現在這個魚死網破的樣子,如果說了那肯定是還存著點求生欲望,要苟延殘喘的活下去,所以想著起碼將那個人拖下水。”別人給匕首,自然是沒安好心。
春燕沒白鷺想的多,隻是一味聽著自家小姐說的話。她還在想那個旁人是不是麗妃。卻聽得袁葉離接著往下講了。
“而我讓秋鳶跟著她……隻是想看看能不能看出點什麼,有這一遭,我總覺得是要有大麻煩了。”進來還覺得能平平順順的過,那是傻子。“而派秋鳶去……隻是秋鳶心眼比較多,白鷺不在,哎,”袁葉離不由得歎了一聲。“秋鳶也好,她起碼懂得躲著。”
“所以不喊你,你是燕子。”袁葉離這話說的隱蔽。
春燕有點發愣:“奴婢……不懂。”
“本來就沒打算讓你聽懂。”袁葉離懶懶道,隻能這麼說了。然後她一點春燕的額頭:“去拿一碟點心來,什麼都好,要是熱的。”
春燕這才領命,推門而去。她似乎甚至忘了,這個時辰小姐是該就寢的。屋裏隻剩下袁葉離,她依舊捧著茶杯,閉著眼睛。她沒有對春燕說的話很多。雲錦來了這麼一趟,看似耍賴撒潑,實則上……總之她真正想問的問題,隻有雲嬤嬤現在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假藥之事,袁葉離是確確實實的將那個瓶子裏原來的藥,處理得一幹二淨了,死無對證,也無法分辨出賣她的那個人是太後還是雲錦嬤嬤。如今太後已逝,真正知情的不過是一個雲嬤嬤。在這種情況下,任你機關算盡,也是不曉得該如何分辨真假的。
以往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可當時她不是想著坑,就是想著騙人,根本沒必要分。而現在,她終於需要好好想一想,雲嬤嬤背後的人是誰。她一個嬤嬤,如今在宮裏的處境也不怎麼樣,可若說她是為了自己,才來這樣一趟,那袁葉離是半點都不信的。
那麼……她背後的人,又到底是誰,麗妃?
如今六宮散盡,後宮裏莫要說妃嬪,隻怕連宮外勢力都沒多少。
袁葉離沒有往下想,她隻是閉著眼睛,繼續等。春燕將點心端進來,是散發著奶香味的紅豆糕,小巧精致,還是熱的。就在這時,秋鳶進來了。她看起來有點狼狽,頭發散亂著,衣衫上也沾了些泥,臉頰發紅,卻依舊很冷靜。
袁葉離抬眼:“如何?”
秋鳶能回來,她並不意外。沒有一個主子會讓奴才去送死,更何況是她的貼身侍女。今晚夜色算黑的,卻有月亮,秋鳶不至於連躲起來都不會,而且按常理來說,這事會有的結果,都不至於會讓秋鳶栽了。
秋鳶甚至沒有管衣服上的髒汙,跪下來直接就道:“小姐,出事了。”
袁葉離也不阻攔她。她看著她,知道秋鳶往往顧及體麵,能讓她什麼都不顧就直接說話的,一定是大事。
秋鳶一開始說話,就喘不過氣來。緩過氣,喝了一杯水後,才繼續說。“奴婢跟隨雲嬤嬤,她走的是宮中的大路,看不清是去哪一個方向。突然之間,小路裏出來一個人,將雲嬤嬤拉了過去。那個地方如果跟著走,一定會被發現。”
她的聲音在發抖,即使聽得出少女在努力控製自己。
“所以奴婢繞了彎,沒聽見中途他們說的是什麼。”在某些情況下,實際上的選擇並不多。“然後……奴婢可以肯定的是,雲嬤嬤本來,是不打算往那個方向而去的。她也沒有被綁,應該是那人說的話將他引了過去。”
袁葉離沒有打斷。她垂下眼,忽視了旁邊桌上的紅豆糕,仿佛在思考。
“奴婢藏在樹林裏,突然之間就看見那人將雲嬤嬤推下了水井。”秋鳶還在發抖,看見有人死了,不是人人都能完整複述出情況的。但她見過比這還要凶險的場景,比如徐州城裏,煙雨樓中的一切。
她看一眼旁邊的春燕,秋鳶很少求救,而那個眼神的意思是,碰一下我,告訴我我還活著。
人在看見旁人死了以後,膽子大一點的會去救人,但更實際的情況是,他們會設法逃離。因為感同身受,你會忍不住覺得,如果不離開這裏,下一個就是你。最真切的恐懼,往往來自於對自己死亡的假想。你最悲傷的時候,也永遠是在想到自己經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