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都是衛越辰的手筆。
他後來才發現,他是真的想他死。
衛陵川真的很想很想回去問一句,二十多年的偽裝,他衛越辰到底累不累。可是沒有辦法了,在他發現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他想要的皇位,最終落到了他手裏。他不覺得是自己得罪了他,而是從一開始,他這個太子就擋了他的路。
他們同母所生,隻不過是自己出生比他早,又運氣好而已。衛陵川終於回想起來,自己曾在哪裏聽過這樣一句話。可是他不記得了,或許真相,當真就是如此吧。
可一切還沒有完……
前朝太子咳嗽一聲,裹緊棉被。這棉被是手工縫製的,以前衛陵川從沒有用過。齊國宮裏,有兩層樓那麼高的縫紉車,需要四人操作,小時候母後對他說過,卻不許他去看,因為一個男子,若是關心縫紉之事,那也未免太女氣,缺了一國太子的風範。
是嗎?
可能是的,他缺了那麼點運氣,又太過軟弱。
他的老師曾說過,君子有錯則自省,小人卻永遠隻會怪責旁人。至於原句到底是如何,早已湮滅在長長的時間長河之中。
再次醒來,是在一個人的秘宅中。那人生得非常好看,卻讓人覺得和衛越辰有點相像,皮膚異常的白。因為這個緣故,衛陵川格外的不信任他,覺得他遲早會害死自己。可是傅樂沒有——對,這是他的名字。
傅樂隻是養好了他的傷,一個字都沒有講。可是衛陵川是死過一次的人,從此長了心眼,從他的衣著打扮和行蹤裏推測出,他是徐州城的人。某次的探秘,他看到了一樣非常奇怪的東西,據說那是情蠱。
衛陵川不知道情蠱是什麼,卻能分清傅樂是在利用他。
後來尋到機會,他從那裏逃了出來。卻在逃出來的時候,遇見了衛晟雲——一起長大的兄弟,隻需要一個大致的輪廓和身形,就能認出來那是誰。說是遇見,因為他也看到了他。
他策馬而去,沒有停留一分一秒。繞開徐州城,循另一條路線逃往其他地方。開始時,他什麼也沒想。作為太子,他以為他即使是五穀不分,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在宮中說是武力不行,然而那不過是比起宮裏那些天之驕子而言。他就算是不能科考,注定不可以入朝為官,那也有旁的營生可做。後來,淪落成了在那花街柳巷討生活的人。
後來,一個女子看到了他。
那個女人,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是宏國的長公主,皇親貴戚。宏國與齊國早有邦交,在她將他帶回府中以後,不久就被人發現。他被鎖在天牢,最後淪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長達半年的囚禁,還有各式刑罰。他曾試過求救,可是無人會幫他一個外人說話。這裏是宏國不是齊國。那公主愛養男寵,其中最受寵的人是他。皇帝不對公主下手,就抓了他來。如果他說了自己的名字,或許會有一線生機,可是沒有人會聽他講,這些侍衛見慣了瘋子,隻當他是在亂說。
隻要公主一日不肯,他就一日還會被困在這裏。即使出去,又能如何?隻怕如今,他的利用價值,也差不多要耗光了。
衛陵川黑色的眼,再也倒映不出一絲光芒。
又是一夜過去,不知明日麵對他的,會是怎樣的折磨。可是待得天亮,衛陵川卻聽得外間一聲響,是牢房的門開了。有人將他攙扶起來,扶到外間,抬到車裏。一輛車往外去,再次下車時,他看到了光明。
是他許久不曾見過的晨曦。
有人替他穿衣,將傷口重新包紮好,全身上下修飾的看不出一絲瑕疵,除了略顯蒼白的臉色和幹到極點的唇。他終於吃了一頓飽飯,是禦膳房裏應有的菜色。他沒有問原因,身旁的宮女低眉順眼,看樣子就算問了也不會說一句話。
直到太監來到,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皮膚極白,穿著太監的服飾。可是麵容冰冷,毫無表情。兩個侍衛重新替他扣上鐵鏈,在腳上。那人隻對他說了一句話,可落在衛陵川耳中,卻如同驚雷。
他說:“走吧,陛下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