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根箭,就像一個暗示。營帳外一片混亂,那射箭的人已經被抓住了,可卻沒有能夠截住從帳篷裏出來的人。袁葉離盡力往前跑,隻見路上一片混亂。宏國的營地不算特別窄,但是她的鞋太軟,不是男裝,根本就跑不動。

直到馬車開出去,身後依然是士兵武器的迎擊之聲。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所以根本沒有太多士兵等在後頭,就算有人敢直接衝,裝備也遠遠比不上謀劃已久的齊國。

袁葉離坐在車裏,腳上的傷又開始滲血。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甚至沒有自己當真逃脫了的快感。

她看著自己的弟弟,如今唯一還能幫上忙的家人。她的第一句話是:“接應在哪?”

袁辰玉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苦笑道:“還很遠。”然後補上一句:“快天黑了。”

馬車顛簸的厲害,如果是不能熬的,隻怕早已打開車窗開始吐了。而且他們這樣的目標,太明顯了,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將他們兩個人帶回去。不過袁辰玉說的沒錯,天很快就要黑了,天黑的時候,就沒那麼容易被抓到了。

袁葉離道:“為何來的人是你?”

袁辰玉沒有回答,眉宇間很是平靜。他慢慢地陳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包括白鷺如何報信,以及如今齊國內部的情況。“是衛陵川挑撥齊國內亂的。”他聳肩:“所以將軍派人刺殺了宏國皇帝華守玉,讓皇子內鬥。兩國現在都亂起來了……”

袁葉離點頭。

這些日子以來,她沒了消息來源,隻有陸與會來報信,但也都不是什麼有用的消息。

袁辰玉繼續說:“現在這樣太危險了。白鷺會在半路接應,我負責引開追兵。”

這話說完以後,氣氛頓時冷了下去。兩人聽著車外刮過的風聲,都無語凝噎。袁辰玉是個文人,即使身體強壯,也不一定能從戰場上討出一條命來。袁葉離知道這樣做絕對是得不償失,而且沒準還要搭上袁辰玉的弟弟。如果她能和衛晟雲說一句話,一定是讓他不要來救自己。

“你們……有沒有出什麼意外?”她抬頭。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她實在無法想象,為什麼會使這樣的計策。袁辰玉苦笑了一下,“宏軍實在是太嚴苛了,一共派去了兩撥人,但都沒能想出一個完善的計劃。如今隻有出下策,誘南宮宇投降,然後冒險用議和的隊伍將你救出來。”

袁辰玉看著她,眼神一閃一閃。“剛剛……姐,我就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她不解。

“如果剛剛,”袁辰玉的表情很平靜:“來的人不是我,而是洛塵,那麼你會怎麼辦?”

袁葉離果斷道:“咬舌自盡,還能如何。”如果被人抓去威脅整個齊國,那她也不用活了。

袁辰玉似乎早知道自己姐姐會這麼說,毫無反應。他似乎在思索些什麼,眼神裏帶著點猶豫的味道,如今卻是沒有了。很久以後,袁葉離才問:“那你呢?”

“姐,你就別問我了。”袁辰玉笑一笑,隱約帶了些灑脫的味道:“男兒一輩子總是要上一次戰場的,要是把命丟在這了,那也隻是我命不好。”

於是她就沒話好說了。

不知是不是袁葉離的錯覺,宏國的軍隊似乎離他們很遠了。一開始那麼激烈的追捕,漸漸地也就隻剩下幾隊人,而且他們越來越慢,眼看著就要被他們撇開。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齊軍的勝利,就意味著宏國的大敗。本來就是一鼓作氣打算背水一戰的,可如今即使拚上全部家當,也沒能夠打贏齊國,這件事情本身,就足夠讓人絕望了。加上一路都是戰場,路上隻能是殘屍敗骨,絕大部分士兵將命丟在戰場上,都沒有人會幫他們將屍體撿回來,就此腐爛與荒野。

袁葉離隻是掀開帳篷,都能看見一具士兵的身體上,插著一根齊國的戰矛。但連戰矛都是少有的了,因為收拾戰場的人,或許有餘力將武器、戰馬這些還能用的資源搬回去,卻不會有人好心,將屍體搬回家中,浪費木頭給他們砌一個棺材。

夜色深濃,冷風如刀。

突然一支冷箭射來,後麵的將領發出一聲驚呼。

袁辰玉立刻問道:“什麼事?”

“是齊國一等兵的箭!”他們聲音裏都帶著恐慌:“南宮將軍親自帶人追過來了!”

這話一出,袁辰玉半張臉都失了顏色,他知道這件事很重要,所以是親自將重要人物的姓名,給所有士兵講過的。如果不是怕有人會出賣他們,否則袁辰玉可能連救的人是誰都給講了。到底是經驗不足,沒有經曆過人心,它是經受不住半點考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