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沉眠,情蠱。

這些最關鍵的事情,袁葉離都不清楚。

她隻知道衛承淵所說的:當你再次睜開眼睛,就會知道一切。但她不知的是,如意珠的真正作用,到底是何。她一睜開眼,就試圖尋找衛晟雲,但她沒有找到他。隻有夜闌人靜,與即將燃盡的蠟燭。

這是怎麼一回事……衛承淵明明是說,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袁葉離皺眉,覺得事情並不如自己所想。她信任自己的解釋,衛承淵不大像是要害她。她知道如今的狀況不對,因為她趕來時是午後,如今卻明顯是深夜。

床中看不見窗,袁葉離卻感覺到燥熱,這代表被窩已經睡得很暖了,甚至暖得讓人感覺自己在發高熱。她掀開被褥,卻立刻感覺到了透心的寒冷。她更感覺不對,那時不是冬季,完全不可能這樣冷。

除非她睡了好幾個月,否則不會是現在這個溫度。

她躺在軟床紗帳中,抬眼就是陌生的屋頂。陌生,卻又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那個夢。那個她試圖尋找一個人,卻始終不曾找到的夢境。她並沒有不適應,反而覺得:自己終於回來了。仿佛這並非一個陌生之地,更非他人的家,而是她本來要呆著的地方。

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閉了閉眼,懷疑是自己出現了錯覺。當然,此時袁葉離並不知道,現實所發生的一切。

袁葉離不清楚。出於謹慎,她沒有立刻起來,而是撩開紗帳,想去照鏡。她看見自己身上的衣裳,盡管白色寢衣都相似,但這不是她那個時代的工藝。用的是她很少見到,但依然認得的雲心線,縫製的手法也不像她所知的任何一個人,更不像她慣常會選擇的繡娘手藝。

如果硬是要形容,這像是祖母給自己看過的,很久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手法。

手要更白一些,但看起來和她自己的手很像。不,這手有點小,像是隻有十二、三歲的模樣。

再次重生?她馬上就往這個方向聯想。

這是她身上,唯一發生過且不符合現實的事。就在她要找人詢問的時候,有人起身了。

“小姐?”

熟悉的語調,不算悅耳的聲線。

她一抬頭,立刻就道:“白鷺?”

她的聲音稍微高了一些,因為太過驚訝。但她沉下心來一看,立刻發現不是。

白鷺不是這個樣子的。和這個丫鬟長得像,但白鷺沒有這麼瘦弱,沒有這麼矮。白鷺是會武的,所以身量比較高,說話的聲音也要更爽朗一些。她熟悉白鷺,所以能分辨出這些不同。而且就算她一個人成了這個模樣,為何白鷺也變了另一個樣子?

可站在她眼前的丫鬟,卻點了點頭,稍微退後一步,連腳步都是瑟縮的:“是,小姐。”

她是白鷺。袁葉離震驚了,她不可能找到一個和白鷺這麼相似的丫鬟,難道有人換了她的衣裳,然後將白鷺折磨成了這個模樣?

一個大膽的想法,漸漸在袁葉離心中萌芽。她不能待在這裏,可如今是深夜,她哪裏都不能去,而且她不確定,出去了會是什麼情況。她隻能在屋內尋找物件,證明自己所思所想,是否真實。

但她沒有出聲,隻是道:“點燈吧,我要看書。”

白鷺點頭,去點亮了油燈。袁葉離假裝成睡不著的模樣,讓白鷺服侍自己下床,不經意間看了一眼擺在書架旁的鏡子,然後掩飾著去挑書。

鏡子裏的人依然是她,但卻是十三歲左右時的她。她開始挑書,按照她的習慣,看書時會留下日期,直到將整本書看完為止。她翻了一本又一本,但袁葉離始終不肯信那日期是由自己所寫。不是因為字太醜,也並不因為這些書有不少她從未見過。

是她的筆跡,但不是她會寫出來的日期。

因為那個日期,是將近一百年前。她記得住皇朝和年曆,所以知道,當時的年號的確就是如此。聯想衛承淵說的那些話……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畫,還是太可疑了。她不願意這樣想,但每本書都是如此。

這個時候,甚至未曾有話本。說書人隻是街頭巷尾最賤的一種行業,毫不值錢,而且作為文化最末一等的存在,被稍有文化的人都看不起他們,這些說書人,大多聊以糊口而已。不似她那個年代,說書人口中所言,居然能集結成書。

書架子上的書不多,而且是她那個年代不流行的樣式。袁葉離看到了一本她家中沒有的書籍,翻了兩頁,很快看起來。但她沒有心情,即使看到這些書,依舊沒有自己回到了一百年前的實感——百年時光,已經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