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間,足以他從不知道,都略有所得。他查閱了所有書籍和它們的來曆,親自引證書中一言一語並非胡編亂造。楊柳乃是將情蠱帶出來之人,順著情蠱往上查,確實能查到那個村子。
那是一條偏遠的村落,離京城非常遠。他花了一些時間找到那個地方,然後發現了衛承淵所說的筆記。那條村子早已滅亡,而楊柳正是從村落中唯一一個,帶著情蠱逃出來的人。
當初傅樂正是試圖讓情蠱的蠱母活過來,方才做了那樣一番事情。可是如今,人死燈滅,他已經找不到人來問了。
再繼續往上查,他竟然發現,這情蠱不是在村中發明出來的,而是被人帶回去的。但那寫筆記的人似乎也不願意再次提起,那時候所發生的事情。那寫筆記的是個少女,一看筆法就知是自己學習文字的,根本無人教導過她。
她的語氣帶著內疚,卻又似乎堅持要和事情撇開關係。她很後悔。最後的落款隻有二字:染晴。一看就知不是什麼金貴的名字,天氣是隻有丫鬟才會用的名,而水火相對,晴字指太陽,即火,染字卻是水字旁。這個名字,本來就是互相矛盾的。
這個丫鬟在村莊一處屋內自殺,隻留下了這本筆記,最後的書寫日期是八十多年前。
過去……究竟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叫染晴的又是誰?
衛晟雲接著往下找。同時他找到了,關於當年的記載。那個時代,他們學到的東西很多,隻因為淩真將軍。淩真在齊國是一個傳奇,百年以前的傳奇。他留下的兵法有無數價值,甚至衛晟雲自己,靠著它走過很長一段路。
可是最終,英雄不曾遲暮,淩真隻是死在了戰後的傷痛之中,壞一腿,盲一眼,他的一生都貢獻在鎮守邊疆的事業之中,即使隻是史實,字字讀來依舊教人痛心。衛晟雲將一本短短的人物傳記又讀了一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不會過於信任衛承淵所說的一切,也不會完全不相信他口中之言。他當初提起洛貴妃……又是如何?
洛貴妃,是個不曾在曆史上流行姓名的女子,那個年代就是如此。她在入宮不到兩年以後就逝去,美人難見白頭,隻是徒然在宮中留下一個傳說。她雖是和淩真同一個時代的人物,卻很少有人將他們提起。
淩真將軍比洛貴妃要年長十歲,但他們逝去的時間卻隻相隔了兩年。
衛晟雲皺眉。
他很難將這些經年累月的往事聯係起來,無論有多豐富的想象力。細節太少了,不是局中人,難知局中事。但是,他已經追查完了所有能夠查到的事情。如今,就如同衛承淵所說的那樣,用最後一個法子了。
如意珠本是藥引,要結合四大珍才能發揮出它的作用。然而它們已歸還各方,如今就隻剩下了一個法子。
他將如意珠拿出來。珠子擺在一個錦盒中,一尾黑色的小魚在其中。如果想要直接用它……
一劍落下。
珠子就那樣碎裂在盒中。如意珠碎了,而且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這樣的珠子來。衛晟雲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可他還沒有收起劍,頭卻登時劇痛起來,那重劍落在地上,衛晟雲甚至沒能拿住它。
他從來不曾想過,還能這樣疼。印象中,受過最重的傷也不過是背後,休養三月,至今留疤,卻也沒有這樣痛。他不確定自己是否中毒,但在再次清醒過來時候,卻想起了許多事情。
一百年前……
“你所述說的那本兵法,朕已經在命人編寫。”
“敢問將軍,三十六計中最好是哪一計?”
“不能死在邊關,是臣最大的遺憾。”
所有過往都流失在時間長河中,最後漸漸湮滅,無人想起。
再次睜眼,他才明白,這可能就是衛承淵所說的前生。衛晟雲撐著坐起身,唇畔露出一抹很苦的笑。
是,那時他仍然是將軍,卻不姓衛。由始至終,他們的前生,都是不完整的。想起最後的結局,衛晟雲笑了笑。無數段記憶重疊,最終組成了完美的結局。她所說的沒有錯,明明就隻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情蠱不是最重要的,他們才是。衛承淵說的沒有錯,所有事情都是曾經發生過的。
不,或許說,正因為情蠱,才會有如今的一切。
衛晟雲拾起自己的劍,歸劍入鞘。